公仪无影扫一眼坊内,然后朝燕无争递了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随即转开视线,对着门口吩咐:“你等就地听从太子差遣,不必跟随。”
“是。”
燕无争抽了抽唇角,姐要在王府等姐夫“去见”,这看场子的后续任务自然非我莫属,而这队伍是防止有人捣乱,破坏团结,姐夫。
上官玉辰瞟了燕无争一眼,侧首朝巫晋月咬了咬牙,紧接着是一片寂静。
在反常的寂静里,公仪无影朝着门口缓缓提步。
眼前浮光掠影,幕幕飞旋。
是他辗转放在她手里的雪玉珠花,
是他梅花树下期待她重归的眼神,
是他生死阵里移开她重伤之躯的身影,
是他南诏结界里唯一能感到知觉的大手,
是云安大牢里重新拥有的记忆,
是墨州天启阵外突现的无涯草,
是跪在甲板上不知所措的容颜,
是昨天他昭示他的掌上明珠不可逆转的“战王天命”……
公仪无影吸口气,突然勾了勾唇角。
如此简单,如此明澈。
身后似传来动静,她背对着坊门,从容地踏出门口,然却还是忍不住在燕无争惊叫一声“姐夫”之后,蓦地转身。
那挺拔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从侍卫手中夺下了刑棍,公仪无影瞪大了眼睛,只见那手中长棍沉重阴森,如一团黑云载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众人惊愕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向着那玄色的身影缓缓指出。
“你说,到底错在哪?”
巫晋月抬头,淡淡道:“欺瞒,犯上,自作主张。”
话落,他深深地看了公仪无影一眼。
他这一眼尚未来得及收回,下一瞬眼前白影一闪,然身影未至,那乌色的刑棍早已破空递出,尖锐的劲风直取他的胸膛。
这一招,快、准、狠,不带丝毫犹豫。
坊内众人齐齐抽一口气,一瞬间都呆住了。
巫晋月心头一紧,足跟本能地一移,流水般退后数步,抬手便挡住袭向自己棍头,却因那力道太大太猛,他反着的手直贴上自己的胸膛,而身后未挪开的赌桌在力量下东倒西歪四散裂开,坊内顿时狼藉不堪。
巫晋月不避不让,却也不像反抗,那沉重的棍子直将他逼退到墙角。
“再说,错在哪?”上官玉辰的声音寒冷至极。
被劲风推开的上官子然倒吸一口气,虽带着责备的表情,声音却像是喃喃地吐出:“十四,什么情况……”
陈庆锋亲见身边侍卫手中的棍子利索地落到王爷手里,疾风暴雨的动作,行云流水的质问。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看一眼公仪无影,默默咽了口唾沫,王妃这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她刚刚让了步,走出坊外表示不再管坊内的事情,这人还没走呢,王爷就已经如火如荼地展示他的毫不买账……
错在哪?
此刻王妃不和王爷一起回府,这结果已经不是王爷想要的,而你适才把药下得太猛了。
王爷与王妃这一路跌宕,敢情是为了弄清楚王爷对王妃是一时的惊艳,还是真的爱了。
尤其,王爷方知王妃冰山一角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王妃的全貌,你这不是故意惹的王爷妒火中烧?
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就好,你敢在王爷面前说出来,就应该知道这不得了了。
棍子向前又逼紧一下,巫晋月闷嗯一声。
燕无争冷汗一冒,难不成真的要让这群弟兄蜂拥而上招呼姐夫?这岂不贻笑大方?
一想到老爹的不悦,燕无争心里一凉,然后他看一眼公仪无影。
当事人都在乘凉,我要做什么急先锋?
他敛了敛情绪,上上策,不变应万变。
被压迫在墙角的巫晋月脸色虽不好看,却不见丝毫慌张,他胸膛上的手缓缓握紧棍头,神情中微带思索,道:“这双眼睛能看到天空大地,能看到江湖起伏、人生跌宕,它很强大,强大到你无法想象,可它也很小,容不下一滴流出的眼泪,容不下一粒渺小的沙子。族上要追究这双眼睛惹下的祸,到底是因为它的强大还是弱小?如果是前者,巫某自知犯忌,族规处置无话可说。可如果是后者,族上硬要追究那粒沙子,就应该知道,那粒沙子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冲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