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慈闭上左眼,用一只眼睛观察战场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
“还能坚持?”
辛龙子问他,鱼慈并不逞强,解释道:“得抓紧突围,否则陷在里面,就危险了。”
五骑的队伍,渐渐有点被打散的样子,辛龙子护着鱼慈,穆郎与杨云骆共骑,而楚昭南一人一剑,拖着两名门将。
瓜哥洛死了,队伍集结的速度不如刚才那边迅疾,但周围的骑兵也是越粘越紧,就好比一只脚陷进了泥潭,难以挣脱,这到底是一场五骑对三百的不对等战争。
武器是一柄链爪的门将迅速掌幡,试图重整黑骑队伍。
由龙彻响,似金石齐鸣,又如珠落玉盘。
“寒涛”
楚昭南持剑高呼,由龙从右手抛到左手,剑身一抖,把侧方飞来形质似血滴子的武器给弹开,楚昭南右手一把扯住马缰,马蹄高高昂起。
身穿黑色皮甲,一手持幡,一手握住链爪的门将,手底下此时汇聚了一队弓兵。
“如令!”
门将大呼,弓兵驭马,弦拉如半月。
同时门将手里的链爪高高扬起,这是一根古怪的兵器,其形制是,一个长木棍,最前方绑了几根带刺的铁链。
“万仞冰!”
“放!”
破空声乍起,不知是链爪打出的音爆,还是箭矢穿云发出撕裂了空气,又或者是由龙剑意,破碎了厚重冰湖所发出的龙吟。
漫天箭雨将扬蹄的战马射爆成刺猬。
楚昭南快得恍若一道流星,硬生生穿过箭幕,身上扎了十三道箭矢,血流如注,由龙剑咆哮,一道霜白剑光挑飞链爪门将头颅。
无头尸,扑地!
楚昭南夺马,仰头喷出一口血来。
“师弟~”
杨云骆剑鞘猛地抽打在战马屁股上,示意穆郎先走。
自己却身形如大鹏鸟开翅,几个扑棱,折返向楚昭南的方向,前往支援。
“一个的都不能少,否则教我如何面对师傅。”
青干剑锋搅入人群,似剁豆腐般,把那些锋利的矛头给碎了,连人带甲,甚至是战马的蹄子,都是一剑过去,分成两段。
周身浴血的杨云骆,此刻展露出来的锋芒,不逊于由龙剑主楚昭南分毫。
天下至守之剑,又如何能不善攻?
“你们先突围,不必管我,我一定会把师弟活着带回来。”
杨云骆面容冷硬似铁,向穆郎,辛龙子,乃至于鱼慈命令道。
此时此刻和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截然相反,坚定而又透着无敌的自信,这才是天山大师兄应有的风采。
我有一器名青干,削人削铁若削泥。
书生剑怜多娇气,今朝跋扈妄称雄。
杨云骆的剑势大开大合,逆着人潮而上,十步一杀,剑出若翻江倒海,周边的人马被他一人所逼退,他舞剑时,四面的光影无比模糊,而此刻天色又黯淡下来,挽弓的士兵辨别不清,一个不慎,就容易射杀到自家的人马。
“师弟,你大胆冲就是,此地有我,万夫不开!”
楚昭南浑身流血,扭头望了一眼杨云骆的身影,一声不发策马而过。
……
咚咚咚!
战鼓擂起,山腰上回撤的骑兵队伍,早就惊动了埋伏在林子的斥候部队。
有人打马回信。
韩志邦披甲,手里握着一杆子大枪,带着百余骑,奔袭而至,再往后的,则是由武元英带队的,一群江湖人士,喊打喊杀的冲山上冲了下来。
五花八门的,有刀,有剑,有戟,还有些什么峨眉刺,金刚杵等旁门兵器。
乱轰轰一团糟,可实际战力,没一个差的,捉对厮杀,只要甲士无人指挥,还真比不过这些长于械斗的江湖中人。
烽火连城部下,十二门将除开最早死的山指外,今日又折下五六个。
其中甚至连瓜哥洛这名副将,都被割下了首级。
这会儿,真正是群龙无首,黑骑部队大乱。.
也不知是谁,叫唤了一声撤退,溃兵如绽裂河道中收不住的水流,向着四方八面崩散。
一会功夫。
鱼慈脚下遍地的尸骸,有的被大锤抡杀,脑浆崩裂,有的被长枪刺穿,血水顺着木杆浇灌了这方土地,战场的酷烈,所表十不足一,这还仅属于最低烈度的厮杀。
鱼慈搓了搓身上挂着的糜烂血肉,也不知是谁的,他下意识的,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就像摘下了一朵腐烂的虎皮兰,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战场上,韩志邦带来的那群士兵和一些江湖人士忙着收割尸体,分功论绩。
武琼瑶主要是在帮着杨云骆,楚昭南处理伤势。
穆郎和辛龙子也围着他们,鱼慈站着人群外,一时间难免有些孤独,他左边眼睛拿了块干净的布包裹着,恍惚和这个世界生出一股淡淡的隔阂。
草!如果不是为了任务,武庄的生死,与我何干?
他一屁股丧气的坐在泥地上,背靠着一堆等会要焚毁的尸体,也浑不在意。
“兄弟,在想什么?”
韩志邦过来关切的问了句。
鱼慈脸上流露出一抹苦笑道:“没事,就是杀人有点腻味了,可能是见到的血太多了。”
韩志邦跟着在旁边蹲下,拍了拍鱼慈的肩膀道:“我们总是要经历这一关的。”
鱼慈瞥了他眼,忽地眼神僵住,他注意到韩志邦背上背负了一柄重剑。
此剑名曰——舍神,遇山开山,遇石劈石,端的势大力沉。
韩志邦同样注意到鱼慈的目光,憨厚笑道:“杨大侠,送给我的,说是借给我耍,只要不弄丢,就都不打紧。”
“呵,是嘛,这剑是老实人的专用剑,我看配你正好合适。”
鱼慈皮笑肉不笑的恭维了一句,眼神飘向那个和武琼瑶一起围着杨云骆打转的女人,刘郁芳。
老实人,老实剑。
也不怪他,更不怪她,实在是今天,最后那一幕,杨云骆一人挡百骑的风景,太过于蔚为壮观。
杨云骆斩出三四十剑,身负大小创伤,二十八处,伤重濒危,流血殆尽,立而不倒,形如插入尸堆中笔直的青干。
“呵呵。”
韩志邦跟着傻笑了两声,还以鱼慈是在夸他。
“兄弟,你眼光不凡,郁芳以前也夸我实在,对了,我告诉你个事儿,你别告诉其他人……”
韩志邦凑近悄悄道。
鱼慈挑了挑眉,正待竖起耳朵,这个时候,插入一个声音,一个斥候小跑过来。
“报告将军,我们抓住了一个细作。”
那士卒朝韩志邦禀报道。
刘郁芳是鲁王手上大将刘精一的女儿,这只百来人的兵卒,理论上当属于她来统领。可到底是个女儿家,军营之中多有不便,是故,韩志邦反倒就成为了这支兵卒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者。
韩志邦面色一凝,正准备和鱼慈谈起的话题,也就给打断了,就见老韩,对斥候威严道:“走,带我过去看看。”
鱼慈双眼眯成一道缝,心思几转,暗道:“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对了,他刚才想对我说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