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有一件事。”黄安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手指不安地摩挲，“大家都看到了，最近公司确实走了不少人。”

叹息一声，黄安莞尔，透着点一事无成老男人才会有的心酸，“我也拿不准你们的想法，但大家如果有离职的意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你们对这份工作存在一些异议，或者已经做好了要离职的准备，可以直接告诉我，让我可以有个提前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

确实是个沉重的话题。秦木遥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办公室内跌入寂静，每个人都在思考些什么。分明同处一片地界，大家之间的距离却是遥远缥缈。

都说当领导好，拿高薪，还不用做苦累的工作，但领导所要承担的压力，也是超乎常人的。每一份光鲜背后，都是累累的伤痕。

常奔笑了笑，一双小眼睛眯起来，销售最怕的就是冷场，不知他是真心如此，还是仅出于职业本能，总之，他率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氛围，道：“要我说，我们部门的人还是很稳定的，大浪淘沙，在座的各位都是闪闪发亮的金子。”

稳定的人自身拥有一些特质，能够脚踏实地地干实事，不愿瞎折腾，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超强的野心。

恰好，秦木遥、郝周和常奔都是如此。

大家只想圈一小块地，按部就班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可以挑战自己，但不要每天都惊险刺激。能够在工作之余喘一口气，不要近乎窒息。

扫视一圈，见仨人面上皆是坦然，黄安安心不少。

“那就散会！”黄安合上笔记本。“这周结束，请大家吃饭！”

秦木遥刚要走，只听黄安一声：“秦木遥，你留下来。”

再度坐下，秦木遥迅速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确认自己未做错任何事，随即问道：“怎么啦？”

黄安倒是不遮遮掩掩，也没有百转千回的算计，开门见山：“我听说……季初奕要离职了？”

秦木遥：……

这黄安倒是直白，只差把“给我最新情报”几个字写在脸上。

“嗯，是的。”秦木遥应道，一脸乖巧。

“你别做出这种表情。”黄安颇为嫌弃。

秦木遥锁眉：“什么表情？”

黄安道：“就是一副‘反正我不会说实话，你随便问吧’的表情。”

“哈哈哈。”秦木遥笑开。她以前倒是没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此种特征。

黄安也不与她客气，接着问道：“季初奕打算去哪个项目？我听说和苑在招营销总，他是要去那里吗？”

秦木遥摇头。开口之前，她先是思索了片刻：既然季初奕决定要离开这个行业，那他的去向并非不能说。

敲定想法，秦木遥才道：“季初奕打算先放个长假，然后再考虑后续的工作，可能会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大概率不会再留在房产圈子啦，你不用再关心了。”

“季初奕是……裸辞？”黄安似是不大相信。

不懂黄安的惊讶，秦木遥漫不经心应道：“算是吧。”

“你能够忍受他裸辞？”黄安再问。

重复以示情绪的浓烈，可为什么黄安会有这么浓烈的情绪呢？秦木遥感到奇怪，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忍受他裸辞？”

觉察到秦木遥语气里的敌意，黄安尴尬笑笑，“我还以为你对另一半的要求会更高。”

秦木遥困惑，自己是给黄安留下了多么强势的印象吗？

她阐释道：“很多女孩子都会希望另一半能够事业有成的，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没错，但我不会逼迫我的另一半做任何事。再者说，季初奕在过去的时间里已经足够拼命了，难得休个假，不足为奇吧？”

“是是。”黄安垂目应道。

谈话陷入僵局，按理说，黄安已经获得了他想要获得的信息——季初奕的去处。可他完全没有要就地解散的意思。

许久，黄安蓦然发出喟叹：“能够看得出来，你的确很喜欢季初奕啊！”

“啊……是的……”秦木遥懵圈了，附和完，她再问：“什么意思？”

黄安乐了，随即解释，“以前你同我在一起时，对什么都没有太多的兴趣，我以为那就是你本来的模样。有些人生来无精打采，对所有都缺乏热情，现在来看，或许，你只是对我，以及对上一份工作缺乏热情罢了。”

秦木遥不置可否。

过去的事，她不想多提，她感恩过去，更珍惜当下。可黄安若是非要说透，她也愿意陪他说道说道，毕竟，一日说不清楚，估计这些往事就会一日留在黄安心中。

“其实，如果不是你要与我分手，也许，我不会突然醒悟。之前的我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但也能做下去。人嘛，总是要生活的。

我本就是个佛系的人，而以前那样的生活又确实很安全，很稳定。后来与你在一起，你也是能让我父母喜欢的人，一切都很好，很温和。

我不需要太多的热情，就足以在生活中找到属于我的平衡。工作，家庭，恋爱，都很好。直到你要离开江城外调，我突然发现，我被这份温和的环境包裹着，看似刚刚好，实则极为被动。

恋人会有自己的打算，工作也存在失去的风险，没有什么是能够真正一成不变的。如果非要到一切变得糟糕了，才后悔没能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岂不是很不划算？”

“不划算？”轻咬出这几个字来，黄安感到好笑，“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秦木遥咕哝一声：“本来就是不划算啊。”对上黄安求知的眼神，她再道：“开心也好，不开心好，总是要过每一天，人都是会死的，在死之前做一点能让自己开心的事不好吗？”

晃了会神，黄安笑开，“哈哈哈哈……”

秦木遥不知他为何发笑，只觉毛骨悚然，这黄安怎么瞧着精神不大正常呢？

“经理。”秦木遥弱弱唤道，“还有要问的吗？若是没有，我可要先回去工作啦。一会还要和主编开个选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