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喻理是个扛把子。
挺拽的那种。
-
初一刚进去的时候喻理因为长得好看被不少高年级学长要了联系方式,后来又成了级花,追求者更多了。
那时候喻理性子好,又开朗,和谁都能玩开,有喜欢她的小男孩追上来表白也只笑着坚定又礼貌地拒绝,被陆川戏称是“不高冷的高岭之花”。
期中考试考后一段时间,喻理和初二的级草谈了恋爱。
当时陆川说那级草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喻理没信,结果陆川一语成谶,那个级草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级草脚踩两条船,另一个女生是初二挺浑的一小姑娘,涂着花里胡哨的指甲油,知道之后叫了一堆人在放学之后堵喻理。
“小妹妹,别人的男朋友就这么好啊?”指甲油双手环胸,下巴扬得高高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喻理当时的心情还挺复杂的。
被人堵在楼梯口校园暴力,得知自己对象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被当小.三。
没等喻理反应完,指甲油一巴掌就扇上来了,扇得清脆又响亮,喻理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从小喻崇柏都不舍得打她,气极了也只是打她手心,第一次被人扇巴掌的喻理懵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朝着指甲油就扑了上去,“啪啪”就是两巴掌,把人按在地上打。
那些跟班哪儿见过这样打架的啊,上去扯又被喻理一起打,最后都是哭着跑走的。
最后只剩下指甲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哭,喻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发狠:“学姐,以后见着我您躲远点,不然我见您一次扇您一次。”
估计觉得丢人,指甲油和她的跟班都没到处乱说,只是偶尔遇见喻理的时候指甲油也绕着道儿走了。
-
真正打响名号是期末。
指甲油找过她之后她就算和级草分手了,指甲油也早和级草散了,谁知道期末的时候级草又来找喻理想和她复合。
就堵在班级门口,演得深情款款。
喻理骨子里是傲的人,被当小.三已经让她很郁闷了,又被他烦得火大,一把把他推开,“分手就分干净,你再缠过来烦不烦?舔狗吗你。”
班里人都听见了。
过了几天就有人传喻理是渣女,说级草对喻理一往情深,结果喻理不喜欢他了想分手了就倒打一耙说级草是舔狗。
级草长得帅,是很多小姑娘都喜欢的类型,那些暗戳戳喜欢级草的小姑娘被这消息跳脚大骂,冲动地直接来找喻理了。
“你这人怎么没心没肺的啊?他对你多好,你还污蔑他!”几个小姑娘气极了,对着喻理推推搡搡,想打喻理。
喻理被推了两把的时候觉得自己还能忍忍,可再忍都要打脸上揪头发了,这他妈能忍?
忍不了了的喻理反手抓住想动手的那个女生,一把把她按在墙上,“我怎么污蔑了?都分手了还死缠烂打恶心人这不是舔狗是什么?”
“你!不要脸!”一旁反应过来的短头发女生一边骂一边去扯喻理。
那时候是冬天,喻理羽绒服里穿得是连帽衫的卫衣,帽子被短头发一扯扯得她呼吸不畅,脖子勒的疼,一下就把喻理的火勾起来了。
“艹。”
喻理手肘用力狠狠地捅了短头发一下,转过身就把短头发撂倒在地,碰地的声音还挺响,另一个女生慌慌张张去扶,带了哭腔:“你没事儿吧?”
刚才被按在墙上的双马尾红了眼,“你他妈还打人?贱.人!”说完就要去扯喻理头发。
喻理一脚就踹在双马尾的腿上,手里发狠,再次把她按到墙上,“贱.人骂谁呢?要动手的是你们吧?怎么还倒打一耙呢。不会打架就别装逼,再他妈说一句我打残你你信不信!”
三个女孩子都是哭哭啼啼跑走的。
此后喻理便凶名在外了。
-
喻理的中二期叛逆期在初二。
那时候她已经是扛把子了,校与校之间的群架她经常参与。
通常开头是对面嘲讽他们学校没人了居然让个女生当老大,结局是对面被揍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虽说喻理打架斗殴还穿成熟的衣服,但不妨碍喻理成绩优异还被老师夸,以至于后来的扛把子都望尘莫及。
做过最叛逆的事情就是去纹身。
那可能是喻理最中二的时候,觉得有纹身是件很酷的事情,一个人就跑去了纹身店。
不想要大众的纹身,和纹身店小哥哥叨叨好一会儿,自己坐在纹身店里画图案,画到最后就画了个三笔勾勒出来的小星球,小哥哥都给气笑了。
纹的时候还加了一颗小小的流星。
纹身纹在了左后肩的蝴蝶骨上。蝴蝶骨肉少皮薄,是纹身最疼的几个地方之一,喻理一边纹一边憋眼泪,纹完之后没忍住哭了好一会儿,小哥哥手忙脚乱地哄,觉得心累。
不过效果很好。
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墨蓝色纹身在蝴蝶骨上延展,勾出极优美的线条。因为刚纹完,周围的皮肤还红肿着,衬得皮肤更加白皙,显得禁欲又诱人。
喻理特别喜欢这个纹身,后来度过中二期叛逆期也没去洗掉。
-
女生间本就容易发生勾心斗角的事情,在背地里说人闲话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喻理长得漂亮成绩又好,还是扛把子,看不惯她嫉妒她的女生自然很多,背地里说闲话的污蔑的更不用说,那些谣言说得多难听的都有。
喻理是在卫生间里听到女生议论她的。
当时是什么心情呢。脑子懵了一瞬,心悸得厉害,心跳又快,一点都不安稳的感觉,就好像被扔到了半空,随时会坠落。
她知道如果这时候出去,把她们教训一顿她们就会说她恼羞成怒动手打人,要是不教训她们又会说她做贼心虚不敢反驳,所以凶名在外日天日地的喻理犹豫了一下,第一次躲在了隔间里没出去。
她选择了逃避。
人生的所有事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有了第一次的逃避,喻理再遇到那些闲言碎语时都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她很多次想把那些嚼舌根的人揍一顿,却又怕流言蜚语更过分,最后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当自己是聋的。
那时候陆川都气疯了,想去教训人却一直被喻理拦住,陆川又气又心疼,直骂她怂。
喻理想,自己好像确实挺怂的,但是她似乎就是鼓不起勇气,她可以不畏惧拳头和棍子,却做不到不畏惧那些谣言。
哪个人能抵抗得住那样不堪的流言蜚语呢?何况是只有十四五岁年纪的小姑娘。
-
升初三那年喻理得了抑郁症。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不对劲,在网上做了很多套测试题,和宋秋说。
宋秋觉得抑郁症和精神病没什么区别,觉得喻理的行为只是作,认为她在开玩笑。
那个时候喻理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一闭上眼那些不堪的话就变成了字幕在眼前飘,还自带3D立体环绕声。
有时候猛然回神,摸了下脸才知道自己哭了。
两三点钟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街道,墨色深沉的天空上月色与星光慢慢黯淡而天一点点变亮,这样的景色她见过许多次。
喻理联系了喻欣,还在日本没上完课的喻欣飞回S市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那是喻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无止境的黑暗,没日没夜的像诅咒一样缠着她的言语,宋秋的不理解不在意。
要她把内心深处最抵触最畏惧的东西拿出来,血淋淋的一块就那么暴露在别人面前,被人摁着脑袋撑着眼皮让她看让她回忆让她面对。
她自相矛盾,希望自己痊愈,却又不愿告诉心理医生自己的经历,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
很多次她都想,或许死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的未来。
她开始变得乖戾张扬,我行我素,像是自暴自弃。
有一次有人联系喻理,说要打群架想让她去,喻理去了。
原本那群人只想着让喻理在那儿镇场子,没想到喻理到了巷子里,拿过自己那边的人手里的金属棒球棒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眼神发狠,握紧了棒球棒上前几步就往人身上抡。
她打得特别凶,一群人捂着伤口在地上哀嚎,有几个脑门儿上还见了血,喊喻理来的人都没怎么动手。
而喻理就踩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的身上,声音压得低,带着阴翳和狠,“也不知道掂量一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敢在我面前横?”
打过这一场架,喻理像是发泄够了,泄了气,终于愿意和心理医生沟通了。
她的病反反复复的,但好歹稳定了下来。
她变得安静,不爱和人打交道,初三一年安分下来,叱咤风云的扛把子就此销声匿迹,只留下那些传闻。
而她算着日子,等着毕业,等着离开这所学校,也逃离这些流言蜚语。
所有人都觉得她变得乖巧懂事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把那些最畏惧的东西藏在了最深的地方。
在白天的时候带上虚伪的面具,到了晚上才会躲在角落里舔舐伤疤。
她把自己所在牢笼里,把所有难以承受的堆积在一起然后忽视,她在重蹈覆辙,在自我毁灭,她依旧畏惧那些东西畏惧的要死。
她根本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