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章 抄一百遍(1 / 1)新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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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澜按着小腹,慢吞吞的跟在谢昀身后,走过懋勤殿外的长廊,随即转了个弯,谢昀走进一间屋子。

她没有犹豫,径直跟了进去。

这屋子似乎还真是教师办公室,窗台摆放着几株绿植,书案上是一摞摞书卷,顾澜还看见了几页前几日秦正笏出的测试考卷。

她已经做好面对谢昀狂风骤雨的准备了。

“坐。”

谢昀抬手招了招。

顾澜不明所以的坐下,随即一愣,这木椅上面居然垫着厚厚的棉垫,坐下后,温暖又舒适。

“谢詹士,我不该上课睡”

她话没说完,就见谢昀从身后摸出一只软枕,放到桌上,手掌拍了拍枕头,声音自然从容:“睡吧。”

顾澜:

她疑惑的皱了皱眉。

谢昀起身,倒了两杯热茶,想了想,又倒一杯热水放到顾澜面前:“顾小侯爷,多喝热水。”

顾澜:

她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胯下。

然后感受了一下身体,衣服穿得好好的,假喉结也贴着,浑身没有一丝破绽。

谢昀这反应,怎么那么像知道了她的身份?

谢昀看着顾澜,随即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换了个说法:“顾小侯爷是不是昨日学习太晚了,眼下怎么一圈乌青。”

顾澜默默地点了点头,她难道能说自己睡得很好,但来了生理期脸色差吗。

“既然如此,可以在此休憩片刻。”谢昀淡然的说。

顾澜拧着眉头道:“这难道不算逃学?”

“在下是夫子,”谢昀唇角微弯,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何况,在下忘了昨日答应正笏帮他批阅试卷,只能现在动手了。”

说着,他抱了一摞试卷,坐到了很远的书案另一端开始研墨。

顾澜愣了一会儿,因为小腹传来一阵又一阵酸痛,她就安静的坐下,想了想,并没有喝谢昀倒的那杯热水,但抱住了枕头,将脸埋了进去。

这枕头是新的,她闻得出来。

顾澜脑袋晕晕沉沉的,忍着疼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然后动了动脸颊,露出紧闭的清隽眉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昀停下来手中的笔,静静地看着睡着的顾澜,眼神出奇的温柔。

原本只是想好好护着她长大,如今,倒觉得她怎么看怎么可爱。

屋里的窗户没关,谢昀起身,无声无息的关了窗户,见顾澜被冷风吹的皱起眉头,他想了想,拿起椅子上搭着的一条薄毯盖向她的肩膀。

一瞬间,顾澜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双眸寒凉,眼中透着警惕与怀疑,仿佛受惊的幼兽。

谢昀毫不怀疑,若是顾澜手里有一把匕首,此刻已经横到了自己脖子上。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然后小声说道:“毯子。”

顾澜其实根本没睡醒,只是凭着本能睁开眼,看见毯子之后就重新阖上眸子,声音很淡:“多谢。”

顾小侯爷很快又睡着了,谢昀心里泛起一丝心疼,说不上什么感觉。

他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注视,抬起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阴沉冷漠的少年。

“容五公子,你怎么出现在此处?”谢昀怕惊扰了顾澜睡觉,压低声音问道。

容珩看着他,脑海里还是刚刚谢昀给顾澜盖上毯子的那一幕。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泛起红,声音轻幽的反问:“谢詹士不去宗学讲习,在此处做什么?”

谢昀道:“在下累了,难道还不能休憩片刻吗。”

“但休憩的,并不是你。”

容珩看向屋里那安然入睡的声音,攥紧了拳头。

谢昀似是解释:“顾澜身体不适,在下只是让她在此安稳睡一觉,容五公子是想打扰吗。”

容珩想到刚刚谢昀的眼神,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由自主的开口:“谢詹士未免太过关心一个男人。”

谢昀挑了挑眉,忽然内心一动,淡笑着说道:“男人,又如何?”

容珩瞳孔微缩,脑海里轰的一声,只剩下谢昀这句话。

谢昀又道:“谢某为自己的学生负责,容五公子,请回吧。”

容珩深深的望着顾澜许久,才垂下眸子,神情如往日一般阴郁冷寂,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谢昀在他身后,说道:“容五公子,谢某也曾失去过最珍重之人,更见过这皇室倾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明白,越是与自己亲近之人,越没有一个好下场”

容珩没有回头,声音漠然:“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分得清楚,顾澜是他在乎的弟弟,而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法保护任何人的容子禅了。

只是,容珩仍觉得刚刚那一幕极为刺眼。

若是她自己腻烦后不想认他容珩的眼眸越发深沉。

那不过是再一次一无所有,罢了。

他的余光落到远处一棵已经枝叶泛黄的树上,看见卫承渊的身影一闪而逝。

连那个没有记忆之人,都无怨无求的守在顾澜身边

他这个弟弟,可真是会招人喜欢,是不是过段时日,做她的兄长,都要排队了。

顾澜醒来时已经是午后,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两个时辰。

她看着身上盖的薄毯,双眸渐渐回神,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谢昀的办公室。

谢昀不在,顾澜歇了一会儿,准备离开。

“小澜儿,留步。”

谢昀抱着一沓书本走进来,匆匆忙忙的叫住了她。

后来,顾澜无数次后悔自己此刻停下的脚步。

谢昀拿着的那些书卷,居然是给她补课用的!

从诗词歌赋补到哲学策论,谢昀无所不知,知无不言,一直补到了放学!

美其名曰,将上午她睡过去的课程都补回来。

夕阳落下,顾小侯爷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回到了懋勤殿,连干了两碗米饭。

一想到谢昀今晚放她走人时,还不忘记交给她两个题目,说明日还要要考察她的诗文和典籍,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公子,你没事吧?”子衿关切的询问道。

顾澜啃着鸡腿,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我今日听说您因为上课睡觉,一下午都被谢詹士叫走惩罚了”

顾澜“咔嚓”一声,咬碎了鸡骨头:“谁说的?”

“宗学那边的宫人传出来的,”子衿见自家公子神情有些奇怪,不由自主浮现了一个离谱的念头,“公子,你可听说过有关谢昀的流言?”

“什么流言?”

“谢公子有断袖之好,所以才迟迟没有娶亲。”

顾澜没听说过,但她之前怀疑过:“不是说他喜欢顾长亭?但他之前已经否认了。”

“那万一,他喜欢的是您呢?”子衿小声说道。

顾澜噎了一下:“子衿,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个女的。”

子衿反驳道:“可谢公子不知道您是女的啊!”

顾澜陷入沉默,半晌,才闷闷的开口:“我以后离他远点没关系,他断不断袖是个人爱好和自由,我们互相尊重互相理解。”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点头道:“还好珩兄是笔直笔直的好孩子。”

子衿轻声自语:“但愿如此。”

她起身关了窗门,道:“如今入秋后,天气越发冷了。”

顾澜一下子放下筷子,起身打开窗户,是扑面而来的凉风。

前几天珩兄穿的单薄,还被容祁俊嘲讽了!

“走!”

子衿惊讶的问:“去哪?”

“潇湘宫!”

亥时已至,各宫都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犬吠。

顾澜背着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手里是一摞书籍。

子衿提着灯笼为顾澜照明,有些担忧的问:“公子,咱们这么晚了去潇湘宫,是不是不太好啊?”

顾澜的双眸在昏暗的夜里越发明亮:“怎么不好?”

“容五殿下的身份,毕竟,是皇子,您是定远侯嫡子”

顾澜裹紧衣袍,道:“从前的确少交际为妙,但现在,大家已经知道我是为了珩兄才揍容祁俊的事,我与珩兄兄弟情深,他人看法,与我何干?”

子衿想到前段时间一连吃了三天小火锅上火的容珩,心道:容五殿下看起来也不像与公子兄弟情深的样子

两人还没走到潇湘宫,率先路过了钱贵妃的钟粹宫。

顾澜望着那铺满琉璃瓦的宫殿,忽然若有所思的开口:“潇湘宫左边是皇后的永华宫,右边是贵妃的钟粹宫,当年的潇妃,究竟有多受宠?”

子衿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潇妃当年是真正的三千宠爱于一身,现如今的钱贵妃与她一比,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狗皇帝”顾澜骂了一句先帝。

要不是先帝驾崩前还要立下遗旨,容珩如今,又是如何呢?

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她完全不相信那平南侯萧家会谋反。

先帝死就死吧,还要拉着整个萧家和自己的爱妃陪葬。

两人来到潇湘宫,漆黑的宫殿在夜色中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守夜的宫人。

“五殿下会不会已经歇下了?”

顾澜“咣当”一声拍了拍门:“那就叫醒呗,兄弟都没睡他怎么能睡。”

子衿:公子真是好狠的心。

“珩兄!”

顾澜拍门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风中十分清晰,被传的很远。

潇湘宫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没有人应答。

顾澜继续执着的拍门:“珩兄,开门呐珩兄!”

“哗啦”一声,提着小灯的小酒映入眼前。

身后,是容珩在夜里昏暗矗立的剪影。

小酒揉着眼睛打开了门,一副被吵醒的模样:“顾小侯爷?您深夜造访,有什么事吗?”

顾澜目光灼灼的看向小酒身后,导致容珩不得不走出来,他眼神冷淡,一身单薄的长衫却映衬得他芝兰玉树,风华万千。

她一时之间有些呆呆的。

容珩看着她,面前清隽俊美的少年被冷风吹红了鼻尖,还抱着怀中的书卷和一方食盒不撒手。

“我吃晚膳了。”容珩下意识的回答。

顾澜却对着他露出笑容,清澈的水眸闪烁着:“珩兄,你不冷吗,要么进屋坐一会儿?”

容珩:这好像是他的宫殿。

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容珩,让他想到白日顾澜似乎身体不适,最终,他还是妥协的让开了路。

走进潇湘宫,顾澜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宫内,其实不比外面暖上多少。

还好子衿随身带着暖手的小炉,掏出来后,给了小酒一个,小酒高兴地拿给容珩了。

她原本还奇怪公子秋天用什么暖炉,难道是月事疼的严重,还带上两个,现在她才明白。

顾澜将怀中的书和点心都放到桌上,这才打量起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清潇湘宫的样子,上一次进殿,是为了躲避钱贵妃的追踪,乌漆嘛黑的,什么也没看清楚。

这座宫殿冰冷而空旷,四周雕梁画柱的花纹似乎预示着曾经的辉煌雍容,此刻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

唯一有些烟火气息的,可能就是殿内一侧的书案,案上整齐摆放着经论策论,有些书卷还有受潮的痕迹,两盏微弱的宫灯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照亮了偌大的宫殿。

顾澜见容珩淡漠的眼神扫了过来,便打开食盒,将小点心端出来,然后悲伤的看向容珩:

“珩兄,我决定听从你的劝学,好好学习,所以你能帮我想想这几道策论如何写吗?”

劝学?容珩表情一僵,便看见顾澜从怀中掏出自己前些天写的算学答案小纸条,上面还有一行诗,是他想劝顾澜好好学习的。

他说怎么找不到了!

“这纸条,你从何处而来?”容珩记得,他把纸条收好放到衣袖中了。

“捡来的,在你脚底下,”顾澜感动的说,“没想到珩兄其实给我写了答案,我真是太感动了,所以你也一定不介意教我几道题吧,诺,就这些,谢昀那孙子明日要检查。”

容珩本来要点头统一,手都伸出去了,听到她后半句话,蓦地收了回去,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桌面。

“什么意思?”顾澜抢先一步把策论呈给容珩。

“想要我教你对吧?”容珩淡淡的反问。

顾澜点头如捣蒜。

“将这篇文章抄一百遍,其义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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