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多吉受伤,顾澜曾把整个定远侯府库房的药材都搬过来,让容珩看着用。
而多吉,也就成了他手中的试验小白鼠。
救活多吉后,容珩的医术水平直线提升。
此刻,屋外雷声阵阵,屋里,顾澜看着容珩拔出十七胸口的刀,穿针引线,神情沉着冷静。
顾澜的声音微微颤抖:“十七如今,怎么样?”
容珩戴着羊肠做的手套,双手已经满是鲜血,他仔细缝合着十七的伤口,道:
“不算好,她吃了救治外伤的秘药,和此前多吉的状况差不多,不会死,但是也说不准她的伤口会不会恶化,想要彻底脱离危险,恐怕要继续观察六七日。现在血已经止住了,我只能先给她缝合伤口。”
他用的是桑白皮线,这种线缝合的伤口无需拆除,能够自行被肉体吸收,顾及着十七是女子,容珩还给她喂了麻沸散。
缝着缝着,已经昏迷麻醉的十七,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顾澜“腾”地站起来,神情透出一丝紧张。
一旁帮忙的陈军医连忙解释:“没事,没事,应该只是牵扯到伤口引起的咳嗽。”
顾澜松了一口气。
陈军医这才道:“只是卑职没想到十七是位姑娘。”
顾澜神情肃穆:“希望陈军医,将此事咽到肚子里。”
“卑职明白,卑职必然守口如瓶。”
容珩本就知道十七是女子,所以没有什么惊讶之色。
他神情专注,动作很是熟练,淡淡地说:“之前多吉受伤时也咳嗽来着,你还记得自己怎么说的吗?”
顾澜当然不记得了:“我说了什么?”
“你说,会咳嗽了,有好转啊。”
顾澜:“多吉一个大男人,死就死吧,十七可是我的亲表妹,不能出事。”
容珩:“多吉就不是你大侄子了?”
顾澜:“侄子我有好多,表妹不就这一个吗。”
陈军医:“”
他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等会儿,他不会被灭口吧?
陈军医默默地观察着容珩缝合外伤的手法,忍不住感叹:“容五殿下真是妙手回春啊,这缝合之术,比起军中最有经验的老军医都不遑多让,卑职钦佩至极。”
容珩:“还没妙手回春呢,不必夸赞。”
顾澜见他从容冷峻的侧脸,内心忽然安稳了下来,站在一旁看他缝针。
容珩抬起头,活动一下酸涩的手指,看了一眼顾澜,轻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不敢碰刀剑,更不敢沾染鲜血的。”
顾澜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为何?你不是五岁就跟着杜常宁学医了吗,怎么会害怕鲜血?”
“因为我杀了夏荷,”容珩的声音清幽,“她的血沾到我的手上,我就再也拿不起刀了。”
那是陪着他与容珞一起长大,情同姐弟的宫女,却捧着剑对他说,杀了她。
顾澜内心一颤。
“可即便是那样的过往,我也能将其克服,所以,我说能救的人,就一定能救,顾澜,不要怕。”容珩垂下眸子,一字一句的说。
顾澜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对她提起往事。
容珩,是在安抚她心里的恐惧和紧张。
他不善安慰他人,只会笨拙的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她看,告诉她一切无恙,只需放心。
顾澜眨一眨眼睛,眼睛发热,站起身:“我去外面看看。”
屋外,细雨伴随着阵阵闷雷,淅淅沥沥的落在林间,打湿了顾澜额前的头发。
她站在屋檐下,张开手,看着雨滴洗刷了掌心的血痕,这些血都是十七身上的,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消化了十七的身份。
南十七,就是周绵绵。
她摸出口袋里的那副拳套,仔细摩挲着,上面雕刻着细致的竹纹,很是精致。
这应该是十七亲手做的吧,等她醒来,她就告诉十七自己的身份,这样,她就有了一个妹妹。
唐战走过来,声音沉重:“郑越的尸首已经收敛回城,羌戎驻地并没有人回去,那些逃出去的羌戎轻骑,应该和魏军大营合成了一处。”
郑越,就是之前被李元驹杀害的骑兵本名。
他没有死在了魏军和羌戎人的刀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唐战一想到这里,内心就压抑不住对李元驹的恨意。
“他是你手下的骑兵吧?好生安葬,与牺牲的将士一起发放抚恤。”顾澜道。
唐战咬紧牙关,沉声道:“末将知道,末将如今,只想手刃李元驹,为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
“李元驹还没抓到?”顾澜眼中闪过一抹血色。
昨晚,是接应李元驹的肃翊察觉到不对劲,跟刚冲完羌戎军营的顾澜一起赶到林中。
李元驹本想杀了十七灭口,可是,他没想到十七会抓住他的刀不放,而他身后的副将和燕国将士已经赶来,且绛曲几人又被副将逼了回来,不得已再次换了个方向逃跑。
混乱之余,李元驹知道自己杀十七的事情已经败露,便跟着绛曲一起逃走,到现在,还没有抓住。
顾澜已经通报整个南境边军,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元驹与羌戎和魏军勾结的事。
只是,一个李元驹纵然有边军兵权,却不一定能让绛曲悄无声息从北境潜到南境,做到这一点,一定还有他人相助,而这个人的地位,只会比李元驹更位高权重,很有可能,沿途各州城的太守也在暗中协助。
顾澜已经传信给李伯,让他去查李家的底细。
李元驹的父亲是李步老将军,伯父是李青老将军,李青是王妃的父亲,睿王的岳父,虽然已经年迈不领兵了,但是在朝中地位颇重,顾澜还不能断定,这件事会不会跟李家有关系。
唐战眉头紧锁,说道:“肃翊已经在昨晚出城的将士中一个个排查搜寻,并没有李元驹这个狗东西的身影,末将认为,他应该不敢混进城里,最大的可能是”
顾澜抬起头,凝望着昏暗泛白的天空。
细小的水珠落在她的眼睫之上,她接过唐战的话,眼神冰冷锐利:“最大的可能是,他直接投奔了魏国。”
唐战想到了这一点,神情也格外难看。
唐战喃喃道:“怪不得昨夜羌戎驻地只有一半人,就是因为他给魏军传递了消息,却让魏军误以为我们要夜袭魏营”
顾澜攥紧拳:“只是,我没有算到十七会出事。”
就在这时,一阵战鼓声响起。
“这声音,是魏军攻城!”唐战急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