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百六十三章 平反(1 / 1)新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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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执收回视线,看向四周。

这条街的每一户百姓都府门紧闭,他却好像看见了那一双手隐藏在门扉之后的,颤抖而恐惧的眸子。

时不时有几道巨大的轰鸣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让脚下的地面颤抖不已。

他想起之前兵围定远侯府时,顾老夫人对他的声声质问。

自己现在的行为,与当年害死自己一家的县令,又有何区别。

少年容璟的理想,是守护这片土地,而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唯一的执念,也只有容璟这两个字而已。

宋执的心仿佛被苦涩包裹,他不再看谢昀的脸,轻声呢喃:

“陛下,是不是我们都错了。”

风吹起青年满头乱发,拂过他沉重的衣甲和手臂上系着的白色布条,昔日热闹繁荣的十里长街,如今那么寂寥,萧索。

下一刻,连风都止住了喧嚣,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统领,我们我们还出城接应太子吗。”一旁,谈策低声询问。

“从此刻起,我不再是你们的统领。”

宋执说完,将长刀悉心的收回刀鞘之中。

这把刀,是容璟在他晋升为禁军统领时赏赐给他的,也是他如今唯一剩下的,与容璟有关的东西。

他握着刀,似乎感受到了那日容璟坐在乾元殿内龙椅上的感觉。

容璟对他说,三两,朕真的很累。

现在的他,似乎也明白了这种感受。

容祁淳,容祁俊,谢昀他们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即使是再血浓于水的亲人子嗣,再相似容貌的兄弟,都不是容璟,也都换不回容璟,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桃花眼的男子,对他莞尔一笑了。

谈策听到他的话,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回头道:“统领有命,我等誓死遵循,禁军是大燕帝王手中的刀刃,而不是用来伤自己人走吧,我们去守城。”

谢昀见此,松了一口气,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宋执身后的一名禁军士兵拔出了刀,朝他扑去。

“小心!”

“统领小心”

宋执迟钝的回头,只见身穿士兵甲胄的容祁俊,手持利剑刺向了他。

“宋执,你去死吧!”容祁俊大吼。

宋执看着他,不躲不闪,眼神显露出几分迷茫。

这张年轻的面容依稀可见容璟的相貌,可他漆黑如渊的眼中,却充斥着他看不懂的厌恶与恨意。

宋执记得,他今日领兵决定与容祁淳会和前,询问过容祁俊。

他说:“京城外的叛军支持不了太久,容珩不会没留后手,臣想带兵出城与容祁淳会合,至少,还能护住他的性命。若二皇子愿意,可以与臣一起离开燕都,臣会誓死保护你们兄弟二人。”

然而,容祁俊并未理会自己的话,只是满身酒气的抬起头,道:“容祁淳死了与我何干,他死了更好,他死了,本宫就是太子,就是皇帝”

自从他争夺太子之位失败后,他便开始自称“本宫”。

宋执张了张口,他想说,即使容祁淳死了,登基的也只会是湘王,就算不是湘王,是顾澜,是容妙嫣,都不会是你,而你,却要失去你的兄长了。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既然如此,那臣便就此与二皇子别过,他大行皇帝曾下旨,不让您离开皇子府,而只要你不离开这里,容珩或者顾澜,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他说完这句话,给容祁俊留下了看家护院的三百精锐亲兵,便离开了二皇子府。

宋执没想到容祁俊会跟上来,更没想到,他伪装在队伍中,在这一刻刺向自己。

“嗤”

鲜血,模糊了宋执的视线。

宋执震惊的看着明明在自己身旁的谢昀上前,徒手抓住了那锋利无比的剑刃!

谢昀见宋执看向自己,苍白的俊脸勉强露出一丝笑,却已经没有力气说一个字。

真疼啊。

他以为自己学了些武功,受伤便不会那么疼痛,却没想到学武后,只是让自己替宋执抵挡的动作做的更快而已。

容祁俊也没料到谢昀会突然冲出来,他呆住了一刹,很快就回过神来,眼神杀机毕露,阴沉的道:“谢昀?好,能杀了你也不错”

眼看着谢昀死死地攥着他的剑刃,他握剑的手猛地用力。

谢昀低声呢喃:“二皇子,好歹我也做过你的老师”

剑刃抽出,在谢昀的手掌上划出深深地沟壑,他惨叫一声后退,双手顷刻间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谢昀疼得快要失去知觉,蜷缩着倒在地上。

就在容祁俊又一剑要刺上来时,苏子霄和宋执同时冲上前,一人震飞了容祁俊的剑,另一人刀鞘挥扫,敲碎了他的膝盖!

容祁俊嚎叫着,额角青筋暴起,歇斯底里的喊:“宋执,你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

宋执的胸口激烈起伏着,握着刀柄的手不住地颤抖,他强迫自己直视着容祁俊狭长黝黑的眼眸,而不是去看身后鲜血淋漓的谢昀。

那一剑,他明明可以躲掉,却不闪不避,死在容璟儿子的手中,也算是他的归宿。

可谢昀却冲了出来。

宋执心想,他不能这么简单的死去。

他问道:“为什么?”

容祁俊捂着自己被他敲碎的双膝,唇角溢出鲜血,眼中的恨意却仿佛化作实质:

“因为我恨容璟,他死了,他终于死了,这还不够,你那么在乎他那个疯子,不如让我送你去陪他!”

他痴痴地大笑起来,一边说,口中一边咳出粘稠的鲜血,状若疯魔。

宋执回想起容璟疯狂的模样,他曾说,他厌恶自己这一身肮脏的血液。

他拔出刀,刀锋直指着容祁俊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说:“容祁俊,陛下是你的父亲,生在皇家,是你身不由己,但你做的一切,是你自己的选择。”

容祁俊直视着刀刃,他似乎正处在崩溃的边缘,痛哭流涕着,却又脸色阴沉的说:

“是父亲,那又如何,他何时将我当成过他的儿子?我,容祁淳,还有容珩,都只是他豢养的玩物而已,他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多么恨他吗!他死了,是活该,是自作自受,你更该死,你应该跟他一起死!”

宋执闭上了眼,再一次睁开时,唯一的那只丹凤眼凉薄而清明,像是凛冬过后的原野,只剩下荒芜一片。

“陛下说过,你若私自离开皇子府,便宰了你。”

“噗!”

皇子的血,染红了长街尽头的青砖。

冬天过去,一切,都结束了。

三月,春林初盛,草长莺飞。

谢昀躺在定远侯府隔壁的自己家里,脸色泛着苍白。

他的双手绑着层层厚重的纱布,像两只白色猪蹄,眼睁睁看着苏子霄和顾澜在自己面前吃卤凤爪。

他们,居然在他一个双手残疾的人面前,吃,凤,爪!

禽兽!

至于为什么是凤爪,据说还是顾小侯爷建议苏子霄做的,谢尚书手受伤了,吃啥补啥,以形补形嘛。

“而且,小澜儿你早不来看望我,晚不来看望我,偏偏苏子霄给我带鸡爪时候你就来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谢昀悲愤的控诉。

顾澜啃着软烂喷香的鸡爪,头都不抬的说:

“当然是好心,这鸡爪是香辣味的,受伤的人吃不合适,我帮你销置了而已,谢尚书莫要太感谢我对了,苏子霄你下次能做无骨鸡爪吗,我给你提供个酸辣柠檬无骨鸡爪的秘方。”

苏子霄:“下次我试试。”

谢昀嘴角抽搐:“我真是谢谢你,顾澜,你当初连驰援京城都卡着点出现的!”

顾澜眨了眨眼,脸颊被鸡爪肉塞的鼓鼓的,一脸真诚:“真的是巧合,谢尚书怎么就不信呢。”

说话间,容珩走了进来。

“今日朝上,容璟的谥号定了。”

湘王随意的在旁边坐下,随意的戴上手套,随意的拿起一只凤爪跟着顾澜一起啃。

那是最后一只,谢昀倒吸一口凉气,心都碎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谥号,定了什么?”顾澜有些好奇的问。

鸡爪入口的瞬间,容珩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顿时加快了啃食的速度,随口道:

“景,孝景帝。”

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布义行刚曰景致志大图曰景繇义而成曰景德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

这是个褒义的谥号,虽然容璟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的确肆意妄为,杀害了许多谏臣和无辜百姓,但他登基十年来大燕并未有过纷乱兵祸,又有睿王南境大捷,定远侯覆灭羌戎王庭之举,使得雪原臣服,大燕成为当世第一强国,功大于过,最终确定了“景”的谥号。

顾澜回想着原书的剧情,她倒是不记得容璟原本谥号如何。

她看着本该挥斥方遒,成为九五之尊的大燕皇帝,此刻,抱着鸡爪在自己面前认真的啃,忍不住勾起唇。

容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薄唇上扬起细微弧度。

比起鸡爪,吃鸡爪的人,看起来更好吃一些。

顾小侯爷的心跳,不争气的快了半拍。

随即,漫长的拉锯战开始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然而,宗室子弟里面,并没有适合新君的人选。

孝景皇帝血脉之中,已经被废为庶人的长子容祁淳勾结叛军,被生擒下昭狱关押

二皇子容祁俊昏乱纪度,荒诞无能,且双腿残疾,更没有登基的可能。

昔日支持这两个人的朝中臣子,被容珩和容妙嫣一个一个揪出来严惩不贷,直到半年过去,朝野清明,政局稳定。

期间,丞相陆秉心上奏,请湘王容珩登基为帝,然而,容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上奏。

此后陆秉心还上书,说昔日孝文皇帝曾希望册封五皇子容珩为燕王,如今可以将湘王恢复身份,改为燕王。

容珩又拒绝了,理由是自己习惯了湘字,并不乐意改。

这一年的七月,夏日灿烂,暖风如织。

前有魏君濯书信一封传至燕都,言明当年平南侯萧家一事,魏国并不知情,也从未得到过萧敬的任何情报

后有定远侯府,谢昀,秦正笏等官员联名请奏,刑部尚书周兴悉心勘察,最终,十年前的平南侯萧敬勾结魏国一事,被证明为一出冤案。

萧家,是被“莫须有”的罪名污蔑。

真相大白,萧家平反。

十多年过去了,当初涉事污蔑萧家的大臣,多是昔日苏家旧部与容璟手下之臣,在之前苏家倒台时,已经没了大半。

如今萧家沉冤得雪,容珩更是行铁血手段,将凡是涉及此事的幕后黑手,杀得个人头滚滚。

任何人,都要为他们昔日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管此事已经过去了多久。

只是,再怎么证明萧家无罪,当初的萧家人,也一个都回不来了。

巾帼凋零,须眉寥落,最是伤人。

与萧家有血缘关系的人,只剩下了容珩和念夏。

“祖父,小叔,萧家没有错,小五如今好好的,你们可以安心了。”

念夏第一个走进修葺好的萧家祠堂,将三炷香敬上,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她一身素白衣裙,未戴面具,铅华洗尽的柔美容颜上,两行清泪滑过。

香雾弥漫在念夏的眼前,她仿佛看见了昔日那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和意气风发的少年,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然后渐行渐远,消散如云烟。

容珩和顾澜站在念夏身后,等她敬完香,他们也跪了下来。

“萧凝,娘,其实我一直未曾说过,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最好的娘。”

容珩望着那一面面黑色的牌位,眼眶微红,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女人的面容。

他曾有许多次认为萧凝是个不负责任,愚昧又没有心计的女人,可是

他多想萧凝还活着,哪怕让自己再吃十碗,一百碗凉面,或者嗔笑着斥责自己一句,又偷偷吃掉了容珞的糖

那个女人,已经死去了十年。

顾澜磕完头,将香奉上,低声道:“从此以后,萧家人,可于九泉之下安息。”

她从未见过萧敬,萧冽,或者萧凝,但这世上有些人,哪怕只是活在回忆里,也值得她尊崇,敬重。

题外话

这次是真的快大结局了,月底啦,大家月票推荐票留言走起来,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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