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露荷问明缘由,让人把掌柜找来解决这事。
掌柜因为有朋书院出过几届解元,远近十分出名,学生多而且出手又阔绰,不想得罪,反过来劝叶露荷:“客官息怒。每年赶考之时都是这样,酒店人满为患,我们总归优先照顾人多的,希望客官谅解。”
“孔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他们不讲理,难道掌柜也不讲诚信?既然答应给我们预留桌子了,这桌子总归得给我们才是。”叶露荷据理力争。
有朋书院的人立即叫嚣:“掌柜,若此桌不给我们,下次乡考,我们定不再住你的店!”
掌柜为难地看着叶露荷:“客官,我们开店的不容易,您就高抬贵手让出来吧。”
“掌柜不是说每年赶考人满为患吗?他们不住,难道没别人住?掌柜又何必被他们这句话给唬住而坏了规矩?日后谁还信你的店?”叶露荷不肯让步。
有朋书院的领头十分傲慢,斜睨着叶露荷:“喂,我说龙山书院的,你们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跟我们抢,过三日你们就该全军覆没灰溜溜滚回去了,而我们还得等着参加解元宴呢。掌柜想想,我们人多住得又久,这桌子给谁更合算?”
叶露荷微微一笑,露出脸上浅浅的酒窝,轻描淡写地讥讽道:“看来这位先生不仅仅是夫子,还是算命先生,已经提前算到自己的弟子会拿解元了。”
大堂里其他的客人都笑起来。
那领头感觉受了侮辱,辩驳:“谁不知道我们有朋书院历年必进榜单前三甲,故而我这不是预测,而是必然。十几年来你们龙山书院年年名落孙山,有何戏可唱?况且我们赶考弟子有三十余人,个个饱读诗书,而你们仅此七人,如何与我们比?”
叶露荷扬扬眉毛,先说酒保也听得懂的俗语:“当水患来临之时,百姓逃往河西,河西水患来临之时再逃往河东,周而复始,便有了‘十年河东转河西’之说法。”
接着又引经据典,继续讥讽那位领头,“《易经》亦云:‘生生之谓易’。所以你既不懂自然规律,也不懂易经之理,不知此一时彼一时,还好意思抱着老黄历在此大放厥词?”
大堂里有位年轻的公子正独坐桌前小酌,听见叶露荷的话,心想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禁不住回头看她。
见她虽穿男装,却长着一张细嫩的女人脸,又想:可惜了,若为男子,必高中榜单。
那领头讲不过叶露荷,恼火地说道:“我懒得跟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白面书生理论,叫你们领头的夫子过来。”
“我便是他们的夫子。”叶露荷傲然说道。
领头立即笑起来:“就你?年纪不比他们大就做他们的夫子?你们书院算是完了。”
叶露荷一脸严肃,一字一句地辩驳:“这位前辈,黑发白发乃年龄之标志,并非智慧之特征。年少有为者天下皆是。你有何可笑?倒是你身为长辈,不以身作则遵守规矩,却纵容弟子强抢桌子,让掌柜难做人,让其他宾客感觉受了欺负,真是愧为长者!”
领头无可辩驳,面红耳赤:“君子矜而不争,我懒得跟你斗嘴,你要,拿去便是,料你们明天不会有好果子吃。”
叶露荷赶紧作揖:“见过则迁,有过则改,多谢先生通情达理。”
这话看似在感谢,其实是坐实了他有过错。
“巧言者,鲜矣仁!”领头气得甩袖而去。
“当仁,不让。”叶露荷回道。
年轻的公子嘴角划开笑,精彩!能把论语搬来吵架,还用得如此天衣无缝的,自己这还是头一次碰到。
这位白面书生真有才——之前还怀疑她是女子,既然是书院的夫子,应该不是女子吧?
盘永义兴高采烈地在桌前坐下,佩服又激动地带头发誓:“我们叶小夫子就是厉害,为报答夫子和山长,我们明日定尽力而为,不负所望。”
叶露荷看着他们脏了坏了的衣服,板下脸:“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真不让人省心!罚你们吃饱喝足,早早休息。不准熬夜,明日精神抖擞去夺榜,上不了榜,我也没脸给你们做夫子了!”
“是,夫子!”弟子们齐声回答。
叶小夫子能斗败有朋书院不可一世的领头,真是大快人心。
这一场舌战无疑让他们信心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