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往南的官道，有很长一段路，两边都是茂密又陡峭的崇山峻岭，覆盖着层层叠叠的茂林修竹，时常有野兽出没，这帮流寇就盘踞在山林深处，安全隐蔽，易守难攻。

这段路因为这帮流寇的存在，被当地百姓称为死亡之路，可这里又是去往京城最近的路，往外的百姓们为了避开这段路，不惜舍近求远，多花好几天的时间去绕路。

聂岩这一车到这段路的时候，天色已黑。马车上的灯笼照出来的微弱光芒，映在巍峨又漆黑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森冷。

聂岩一边赶车，一边留神听着周遭的动静，进山道大约一刻钟时间，听到两旁的山林里开始有了细小的走路声，普通人可能不易察觉，但对聂岩和阿大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来说，他们知道，敌人来了。

“都这么晚了，还要走这条道，要不是老板催得急，给的价又高，我是断不可能接这个活的。”聂岩故意放大声音说道。

“聂大哥，这里真有山贼吗？一个怯生生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却是阿大捏着嗓子说话。

“可不是真的。多少人都在这见了阎王。哎我说，姑娘们，要是万一有人劫道，我可是管不了你们，到时候你们别怪我无情无义，这美色当前也是小命重要。你们乖顺点，说不定那帮大爷们还疼惜你们，我这糙老爷们可就真是活不成了。”

“这天都黑了，山贼还能不睡觉吗，应该不会有的。”又一个清亮的女声，是小三装出来的声音。

“希望如此吧，我们快点走，驾！”聂岩叹口气，甩了一下马鞭，来人数量不少，至少有十来个，而且已经近在眼前了，聂岩捏紧了马鞭。

“嘶！”马车前的马突然长啸一声，前腿抬起，马车险些翻车，聂岩捏紧马绳，怒骂一声：“畜生，发什么疯！”

“呵！胆儿不小，赶骂你爷爷。”一个带着异乡口音的沙哑男声从前方黑暗中传来，聂岩定睛看去，马车前后亮起了十来盏灯笼，再看马车已被包围了。

“大爷们，小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您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过小的这一回吧。”聂岩慌忙做出一幅害怕的样子，身如抖筛。

“那真是可惜了了，我们也是小人，看来是没办法放过你了。”对面的男子长了一脸尖嘴猴腮，身材瘦削，脸上带着阴沉的笑。

“大爷，您说的哪里话，您看看我这车里，可有六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那都是要送到秦淮河的清倌儿，还有不少钱财，都孝敬给各位大爷，放过小的。”聂岩一面说，一面就跳下马车掀开车帘。

“哦？让我看看。”为首的男子提着灯笼靠近马车，其余的人一听马车里有六个漂亮姑娘，也纷纷聚到马车前头，想一探究竟。

聂岩悄悄后撤，趁着众人被马车里的几位容颜身姿所倾倒震惊之时，拔腿就跑。

“大哥！那小子跑了，我们赶紧去追。”有人发现马上大喊。

“他娘的，这小子溜得倒快，算了，爷今天心情好，得了这么些个美娇娘，就放了他吧。”

“洪爷，这坏了规矩吧，要是上头知道了…”旁人迟疑道。

“老子就是规矩，都给我把嘴闭好喽，不该说的不说！献上这么些个美人，不知道得什么封赏呢，谁还管那些个人的死活。小娘子们，爷这就带你们去过好日子去。”被称为洪爷的男子，形容猥琐地伸手去拉车里的阿大。

车内的几人，抱做一团，有两个甚至把脸埋在了别人胸口，一幅被吓坏了的样子，我见犹怜。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阿大喝道，却毫无气势，怯怯地反而把洪爷的心挠得痒痒的。

“莫怕，小美人，你洪爷是最怜香惜玉的，绝不会害你们。跟着我走，送你们去伺候我们大哥，我们大哥那是英明神武风流倜傥，包管你们见了都迈不开腿。”

几人面面相觑，阿大说道：“你没骗我们吧，罢了，我们左右也是走不了，到了应天府，也是伺候人，还不如跟你们走。”

“对对对，就是这样说，到时候得了大哥的宠，吃香喝辣的时候，别忘了吹吹枕头风，多提提你洪爷。”洪爷笑得殷勤。

阿大几人下了马车，被洪爷等人拿布蒙了眼，拉着往山路走。

“怎么，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山林里头，还怕我们跑了不成。”阿大嗔怒道，“我们不惯走山路，摔断了腿，可怎么好？”

“唉，小美人莫要生气，这是大哥的规矩，我们也不敢不从不是，你们放心，我们负责把你们背上去，包管不会让你们累着，摔跤那更是不可能。”洪爷等人，在阿大几人身上上下摸了摸，确认没有利器，又把马车整个搜刮了一遍，果然派人一人背起一个，就要往山上走。

阿大知道这是怕他们记着路，也不多言，反正走不走路，看不看路，并不影响，他们不远处一直有跟着武功高强、轻功极佳的另一队人，只是这些人未曾发觉。

这帮人在山林里穿梭，阿大能感觉到有来回绕着走，一会上一会下一会左一会右，这是连蒙了眼也不能放心。约莫大半个时辰，方才停下来，把几人放了下来。

“洪九在此，求见三爷。”洪爷喊道，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过了半晌无人应答，洪爷再喊了一遍，又一会方有一个男声应道：“这么晚来，是有何事？”

“三爷，方才在道上，我们劫得一辆马车，获了不少钱财，更有美人六个，特来献给大哥。”洪九回道。

又是一片寂静，片刻后方从黑暗中出来一个男子，中等身材，貌不惊人，“这么晚了能让你赶上这样的好事，怕不是有诈吧。”

“不可能！三爷，这几个小娘子，可都是准备连夜送到秦淮河的清倌儿啊。我们全搜过了，不管是马车还是人身上，都没有半点武器，就一个车夫已经清理掉了。想是以为我们夜里没人看守，才走了道。”洪九赶忙解释道。“而且我们一路非常谨慎，没有尾巴。”

三爷不语，就着灯笼的微光，拆了阿大几人眼上的布，审视了阿大几人。

“来人！把这几个姑娘带回山寨。”三爷喊道，很快黑暗中又出来十几个人，从身形脚力判断，这些人武功要高处之前一波贼人许多。几人把阿大他们的眼睛再次蒙上，又背起来，提脚便走。

洪九见三爷这就走，忙拉住他道：“三爷，我献上这么些个美人，也算立了功吧，可否替我美言几句，把我升到二品？”

三爷斜了他一眼，“这就算立功？我们跟着大哥出生入死才封了二品。我会提，剩下的看大哥高兴吧。”

“是是是，三爷深得大哥信任，有三爷举荐一定不在话下。”洪九谄媚道。

三爷没说话，转身隐入黑暗中。洪九这样的，在这帮山贼里算三品，只负责劫道，劫完了跟三爷这样的二品对接，见不着山贼的老大，也根本不知道老巢在哪儿。之前赵义组织几次剿匪，都只抓了些个三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二品的人就非常隐蔽，轻易不会出来，对三品来说，地位高还安全。

“呸！耍什么威风，什么出生入死，还不是拍马屁上去的。”见三爷走远了，洪九忿忿啐道，“走了，晚上不蹲了，回去睡觉。”

带着一行人往山下走，却不想，遇到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