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娇花摆摆手,下打量二人的穿着,说道:“你们是猎人?装束不太像吧……我们这里的猎人馆可是……”娇花一边质问,一边悄悄用藏在背后的手戳戳银月,暗示她抱走宝盒。
“是非在编的猎人。”北斗星说,“我们从荒漠过来。”
银月抱着宝盒刚要开溜,转身却撞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峙卜一,只好尴尬地摆摆手,说:“你……你刚才不是还在门口那边嘛……”
峙卜一并没有回答,银月甚至无法看清那张面具下的表情。
北斗星眯着眼睛,黑眼圈的轮廓小了一圈,他微笑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北斗星,这家酒馆第一代的主人,在很久很久之前创办了现在酒馆……额……没什么关系,这件事以后再说。他叫峙卜一,是在下的徒弟,也是荒漠里自由的独行猎人。”
“哦,不是正规编的野猎人。”娇花捏自己的下巴,说:“非猎人馆,非零门城人士,要登记的哦……你们……”
北斗星不再接受打岔,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怀里的那只来历不明的盒子,是我们的,请还给我们。”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老板的。”银月看着已经差不多消肿的娇花的脸,有些心虚,但仍然气愤,这人谁啊?还有这么光明正大抢东西的。重点是这盒子是要抵工钱的……
“
“对!”娇花补充。
北斗星想直接硬来,却被峙卜一拉住。
“哦……”银月不经意间对了峙卜一的眼睛,感觉心脏几乎要骤停了。
“我可以给你双倍的价钱。”峙卜一机械地说。北斗星扶额,心里想,我们哪里有钱呢?
“我们拒绝。”银月倒是说的爽快,但被娇花捂住了嘴巴。
娇花问道:“你出多少钱?”
“这个……”峙卜一帅气的眼罩下似乎隐藏了非常尴尬的脸色,他说:“如果需要付钱……我们日后可以补偿……但是现在,盒子一定要还给我们……那东西里面镇压的东西,对傀灵们有着你们难以想象的吸引力,就这么放在你们手里,会有危险的。”
娇花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抢……抢劫……还有打欠条的?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小伙子们!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帅就可以为为所欲为咯!”
话音刚落,酒馆的门窗同时被风吹开,强大的气息掠过,外面昏天黑地刮起妖风。
峙卜一脸色一变,严肃问道:“你撕了封印?”
“没,没吧!”银月仔细看了看,封条贴的好好的。
“额……”娇花小声问着,“我从盒子面扣下一颗宝石,不要紧吧。”
“什么?”两个少年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不是吧……”银月也无语地跟声,盒子这俩人刚出现就一直在她手里,那宝石……是在娇花见她之前就抠掉的咯?哎……真是抠门的老板娘。
娇花抱过盒子来,摸了摸盒子露出来的空处,委屈屈地看着银月,解释道:“我想……如果一定要给他们……至少……留一个宝石,不是特别亏吧……”
北斗星一看,果然,盒子盖的图案原本被一颗黄色宝石覆盖,现在却只剩下图案。缺少了这颗黄色石头封印力量的覆盖,里面的气息已经渗漏大半了。
“盒子的封印指的不仅仅是那张封条,这些罕见的宝石都是来自数百只傀灵身体里的晶石,也是构成封印的关键。”北斗星说道。
靥面魔方渐渐变得滚烫,浓浓的白色烟雾从盒子缝隙里渗漏出来,抱着盒子的娇花不知如何是好,转身直接塞进了银月怀里。银月被她搞得头脑一懵,望着怀里冒烟的盒子不知如何是好。
可也亏得娇花这转身一塞的功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利爪,在她怀里扑了空。利爪划破了娇花的衣服,把她吓得急吸一口凉气,捂着肚皮尖叫一声躲到了银月身后。
一个形似章鱼的半透明状怪物出现在半空里,章鱼的主体是个不规则的圆形肉球,几张人脸嵌在面,痛苦扭曲地挣扎着……
“是……是人吗?”银月瞪大了眼睛,章鱼面那几张痛苦的人脸似乎是在尖叫,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娇花捂着嘴巴,没忍住一阵干呕。
“是傀灵。”峙卜一抽出刀,挡在她们前面,“堕落的神变化成普通人类的样子混迹在人群里生活,他们诱惑失去希望的人们,让他们恶念、失意等等恶念吞噬自身,绝望的人类就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堕落的神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逐渐显形的傀灵变化着形态,三张脸之间的中心位置长了个鼻子出来,使劲儿在空气里嗅探着,身体撑开,生长出更多条柔软的红色触手,其中一条猝不及防地绕开了峙卜一,朝着怀抱靥面魔方的银月袭来。
“丑东西!”银月把盒子往身后的桌子一丢,竖起一脚踢在触手,向后退了几步。
北斗星有些惊讶,小姑娘如此强大的脚力和心态,毕竟他见过的大多数普通人见到如此场面都早已瘫软在地了。
娇花赶紧又抱起了盒子,迅速回到银月身边。
傀灵的几张脸扭曲地嗤笑着,其中一张脸从章鱼本体滚落下来,掉在地,又被触手立刻卷起来。一张巨大的嘴巴吐露着腥气张开,把自己的那张脸吞了下去。傀灵改变了目标,数条触手环绕主体一齐展开,仿佛发出了号令一般,一齐朝银月袭过来。
峙卜一立刻跃起,一脚狠踩了下妖精的脑袋,借力跃过,竖起一把长刀挡在银月脸前,稳稳落地。
一条粗壮的触手击打在刀背,发出“嘶嘶”的烫伤声,随机断裂了。另外几条触手改变方向袭击了峙卜一的手臂,在面留下了血印子。食到人血的傀灵舒服得浑身颤抖,剩余的两张人脸变得兴奋起来。触手卷起猎地断裂的触手,又发出“嘶嘶”声,竟然贪婪地吸食起来。
“竟然饿成这样子!”峙卜一对北斗星说道:“师傅,你带她们离开,这只傀灵的目标不是靥面魔方!”
“好!”北斗星顿身出现在银月与娇花身后,抓起两个女孩的衣服后颈,翻窗而去。
空静的巷子里只剩下三人,他们极速奔走了许久才停下来。
娇花突然不走了,她拉住银月,说:“银月……如果……姐姐不再了,酒馆就由你来继承……”
北斗星惊呆了,插话道:“大姐姐们……没时间来给你们交代遗产来,怎么还能有空儿停下来说……”忽然,也不再说话。
娇花难为情地摊开怀里的靥面魔方,盖子的封条不知何时被揭掉了。
三个人同时你望我,我望你……
银月也目视着娇花,仿佛下了很久的主意,认真道:“酒馆需要姐姐,银月……可以……”
“可以干嘛?”北斗星不解。
“可以……保护你们!”银月忽然空手施力,手心里生长出一个透明的罩来。这是酒尾零教她的本领,如果手里生成的保护罩变大就可以挡下傀灵的攻击,安全地呆在里面。
可保护罩只长到桃子大小,便被北斗星一巴掌拍灭了,他十分不耐烦地道:“看吧!这么脆弱的东西就算长大了也没什么用的,有这功夫多跑几步多好!”
话音刚落,天掉来一个人,直冲着三人的头顶砸下来。
北斗星不幸被命中,被砸得口吐鲜血。
再看其余两人,银月撑起个肩宽大小的保护罩,与娇花躲在下面,两人正呆呆地看着被砸伤的北斗星,实在没忍住发笑。
北斗星捂着头站起来,脸的黑眼圈更深了,正要破口大骂时才发现这人是峙卜一。
峙卜一嘴角留下血来,他目视着黑暗的天空,无数触手顿现。
四人被笼罩在一片迷蒙的危机气氛里,猩红色的网格似隐似现,围起了一片半球状的空间。
“这是它的结界。”峙卜一用长刀支撑着身体,站起身来,说道。
傀灵的红色触手变化得又细又长且分布密集,力量也逐渐增强。四人像是被笼罩在了一片血触手造成的网里,峙卜一挥刀斩断几只,被斩断的触手却立刻长出了新的。
根本逃不开触手的攻击,他们被卷在半空里。好在可能是傀灵吸食太饱,此时的触手已经不再继续吸食捕捉到的猎物。
红色的触手逐渐变成了黑色,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娇花几乎要吞没了,她被悬在半空,拼命踢蹬着双腿,脸被埋进触手里,快要无法呼吸。可就算是这样,她的右手还死死抓着靥面魔方,怎么也不肯松手。
银月的保护罩开启了自卫模式,像个气球一般罩在自己的头。章鱼的攻击有些松懈,这让她有了营救娇花的机会。
银月乱七八糟地想着,就算她是个可以亏欠员工两年半薪水的黑心老板,就算她平时总是催自己干最脏最累的活儿,就算……听风的脸忽然出现在银月的脑海里,不是小时候的脸,是与银月同龄人的样子出现在银月的脑海里……
银月闭着眼睛,使出猎最极限的力量,透明的保护罩瞬间包含住银月全身,触手被弹开。就利用这点空隙,银月用力踢猎脚下的触手,借力跳到了娇花身边,对准绑在娇花脖子的触手一口咬下去,同时一只手接住了靥面魔方。
这是她浑身下仅有的武器了。
触手猛一下子弹开,娇花掉在地,已经动弹不得。
吃痛的触手僵住了,同时放开了峙卜一与北斗星,他俩被狠狠摔在地。
“不好。”峙卜一的预感很准,现在所有的攻击全部集中到了银月身。
果然,所有的触手仿佛复仇般一起朝银月集中袭去,银月身的保护罩瞬间破碎,触手贯穿了她的胸口,血顺着触手滴落下来。
银月仿佛没感觉到疼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眼神空洞地看着黑暗的天空,脑袋里越过无数希望与画面。有小时候被牵着手放风筝的父亲,有给她偷来玩具和点心的听风,有冷着脸教训的笠后……所有画面在她闭眼的一刻化为一团漆黑。
“求求你们……救救她!”娇花在地挣扎着,看着半空里的银月撕心裂肺得哭喊,声音回荡在空静漆黑的巷子里。
银月能听到了娇花的声音,她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可是……该死!就是动不了。
峙卜一与北斗星望着半空里的银月和她手里的靥面魔方,宝盒里的雾气散得更多了,傀灵的触手正是因为吸食了心脏散发出的雾气才变强的。
而现在的傀灵也发现了这个神器的盒子,触手轻易打开了失去封印的盒子盖儿,里面的东西被触手卷起来。
那是一颗正在搏动着的强劲有力的心脏,淡紫色的光辉萦绕的心脏流窜,那是来自暗神赐予的最原始的傀灵力量。
峙卜一看向北斗星,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已经不言而喻。
“我知道。”北斗星有办法,但他还在犹豫,“只有一个办法。”
“快说啊倒是你们!”娇花急得大叫。
“藏进人体里面。”北斗星看着已经昏死的银月。“让她吞下这颗心脏,如果够幸运,这傀灵就没机会变身无敌的状态,我们都能活下来。如果不幸运……”
“什么?什么什么?”娇花什么也听不懂。
“没有不幸运!”北斗星朝着峙卜一示意。
峙卜一不再犹豫,用力把刀扔砍向了北斗星,在北斗星的不解与惊讶中利用刀锋砍断了捆绑着他的触手。北斗星被解绑,也领会了伙伴的意图。可接连的触手粘合速度非常快,利用这个间隙,北斗星一跃而起,冲到那只卷捏着心脏的触手旁,联通触手与心脏一起塞进了银月的嘴里。几乎是同时,北斗星立刻又被新生长出来的触手逮了回去。
“抱歉连累你了。”峙卜一望着银月,来自心脏的血水顺着她的嘴角留下来。
触手被咬,迅速撤回。无数条触手有些松动……但身体却丝毫不能动弹,仿佛是在被动地捆绑着银月。
下一秒,银月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仁儿此时变化成了银灰色。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一股从天而降的无声压力困住了,犹如强劲的手掌攥住命运的喉咙,这便是初始傀灵的气场!也是一股逆天的压制,这是一种被猎人们称作“禁锢”的技能。被禁锢的生命体失去一切自身力量,无法对外界任何事物作出反应,只能原地等待被释放。
她眨眨眼睛便解放了所有人,包括那只捆绑自身的傀灵。
傀灵的身体刚被解放,就立刻收回了所有的触手想要逃走,这动作却要了他的命,所有触手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傀灵甚至来不及发出死亡前的惨叫。
“消失了。”娇花看着化为一片灰尘的傀灵,痴痴说道。
银月右眼角的疤痕极速退去,嘴唇的颜色变得更血红,眼睛四周隐现淡红色的细血管,眉毛乌黑扬,睁开眼睛,杀气十足。
娇花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开心得大喊:“银月!银月!银……eng……”但没喊几声又被北斗星捂住了嘴。
“真是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她出来了。”受伤的峙卜一说着,重新拿起大刀,把师傅北斗星和娇花护在身后,警惕观望着半空中的银月。
“……谁啊?”娇花小声问道。
“那颗心脏的主人,第一个被暗神转化的傀灵,月魔春割。”北斗星小声回答道。
“那银月呢?”娇花问。
“银月只是个凡人,斗不过月魔的,怕是要永远沉睡了。”北斗星眼神紧紧盯着飞舞在半空中的银月,扭头对峙卜一大喊:“靠你了!徒弟!”
峙卜一迅速回撤到北斗星与娇花身边,身体形态发生改变,原本受伤的双臂迅速反应膨胀,捆绑在双臂的黑色绷带散开,变成了另一副形态。那是两幅犹如数片厚重锋利的刀刃手臂,是从以前猎获的傀灵身取下植入到身的。他的双眸渐渐变得通红,时刻准备着与附身银月月魔来一场厮杀。
“小小少年,怎么如恶魔一般?”月魔春割魅惑地笑着开口,随手一挥,峙卜一便像只猫一样被击飞了。
“啊,人间……”月魔春割张开双臂,感受着夜里的风。她占用着银月的身体,贪婪得呼吸一口气,低头俯视地瑟瑟发抖的三人,最终与北斗星对视,问候道:“好久不见呀,小死神。”
这并不是什么善意的问候,北斗星仍然记得当年月魔在人间与神届的大开杀戒,孤守一戒的暗神为了她与众神明翻脸……她把神明踩在脚底下的时候也说了这么一句:“你好呀。”声音无比妩媚温柔。
“呵……呵呵……”北斗星强迫自己微笑起来,攥着娇花裙子的手更加用力了,“好……好久不见。”
月魔也笑了,她停在半空里,头发飞舞着。以仰视的方向看去,圆圆的月亮在给她的脑袋当了陪衬,像是画像里的佛。
她死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看的。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败给那个人类的,她本可以不踏足人类世界,与暗神一走了之,荒漠广阔大于人类王朝数百倍,怎么就非得与区区一个人类一较高下?
可谁知道暗神也会联手害她?与那人类一起……呵……
娇花倒是淡定地很,她早就离开了北斗星身边,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捡捡拾拾掉在地的几个人的衣服、怀表、破损的靥面魔方和项链……映在月光下的银牌闪到了北斗星的眼睛,面的四字名字清清楚楚映在他的眼睛里:零门银月。那是银月一直戴在身的名牌。
世间姓零门的能有几个呢?
她就是那个人类的女儿?果然没错……就是当年杀死月魔有着不死之身的那个人类,零门颚白。
呵呵,真是巧了。北斗星低头思量着。
月魔凝视着趴在远处脸着地的峙卜一。这面具下的少年的眼神让她感兴趣,毕竟这世间能有几个人敢如此与她月魔对视呢?
“借你镰刀一用!”闪烁之间,原地那个趴在地的身影早已不见,峙卜一瞬移到了北斗星身边,摸过死神的镰刀朝月魔砍去。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死神之力施展出来,光辉映红了月魔的眼睛。月魔的嘴角以极限扬着,最终笑容被定格……破碎……再次笑容定格……破碎……变化之间,银月的脸在痛哭与微笑之间闪烁,最终月魔的笑容消失了,银月从半空里重重的摔下来,跌在地。
“卡……卡……卡住了吗?”北斗星呆呆地发出疑问。
“是睡着了。”峙卜一回答,“自己的死神之力消失了,镰刀都不会用了吗?”
“我……”北斗星无言以对。
银月在地坐起来,揉着脑袋直喊痛,看着远处惊呆的三人,不解地问道:“怎么?你们把坏蛋打跑了?”
娇花急忙奔过去,嚎啕大哭,道:“吓死我了……呜呜……还以为我的五星员工要殉职了……呜呜呜……”
北斗星摇摇头,说:“你醒得倒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