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是叶弦歌来到無清宗的第七日。
大师姐林茹放出消息称那失踪的四名弟子是因不遵师门规定夜闯禁地被野兽所食而白白丢了性命。人们针对此事也就新鲜了个把天便失了新鲜,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毕竟,只是几个误闯禁地而自食其果的无足轻重的弟子罢了......
叶弦歌倚着扫帚不由得长叹一声笑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突然身后一阵强风袭来,叶弦歌死死抱住扫帚任发丝在风中凌乱。
“砰——!”
一个穿着破败常服的狼狈不堪的少女被重重地打在了墙角。
“刚才不是还很威风么?来呀,你倒是站起来打我呀~”
此话一出,围观的弟子便窃窃笑了起来。罗沁宁满眼得意,手中的鞭子似乎也轻飘飘了。
在無清宗,有谁不知这“小霸王”罗沁宁,仗着自己是宗主庾泊际的干女儿便在宗中行事嚣张。除了少年宗师南宫鹤轩和宗主,怕是整个無清宗的人见了她都得让三分。
只见那墙角的少女颤抖着满是血污的手扶墙艰难地站起,蓬乱的头发下那脏兮兮的小脸却写满了不服与怨气。
“你使诈......”
罗沁宁闻言心中不爽,握着鞭子的手下意识收了收力,故作轻松道:
“对付你这种小蚂蚁还用得着我使诈么?你也未免太抬举自己了。”
那少女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双脚挪至同肩宽的位置,右手压上左手背用力一翻,咬牙道:
“既然罗小姐方才说未对我使诈,那我们便在此处堂堂正正再比试一次法术可好?”
罗沁宁听得此言掌中不由得冒了一层虚汗,她虽说是庾泊际的干女儿却非灵武双修,只因在她五岁时一个老道士对她爹娘说:
“令爱只可单修武道,若破戒修灵则会危及性命。”
自那以后,她便被迫弃灵修武,并且潜心于武道。
站在一旁的女弟子何燕生得一颗玲珑心,见罗沁宁表情不对,再加之平日里听得些关于“小霸王”的传闻便猜出几分,若是自己出头替她解了今日之围,日后可就在这無清宗里有了人做靠山,何乐而不为?
于是,何燕缓步上前,展颜一笑,道:
“不知代落姑娘可否允我与你一战?”
少女闻言略有迟疑。
何燕见她不语,接着又道:
“是这样,前几日沁宁姐练功伤了灵基,如今不得过分运灵,我法力虽不及沁宁姐,但还请代落姑娘允了我这个人情。”
“好。”
话音刚落,两阵蓄力。以两位少女为中心扩出的巨大的气流在空中相撞,两团气波僵持不下,一时间难舍难分。
叶弦歌抱着扫帚倚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叫代落的少女。
这个女子性情刚烈,饶是在受此重伤的情况下依旧能与实力偏上的弟子难分胜负,又可见其实力过硬。
就在此时,何燕狡黠一笑。收手,旋身,再次打出一道气波。
双层气波!!
代落心中一紧暗道大事不妙,还没来得及收力防御便被狠狠打飞了出去。
“轰——!”
一声巨响,黄尘四起。
無清宗学堂外的青石板墙就这样被打飞的代落撞塌了......
“这......这这若是让宗主知道可如何是好啊!”
林繁霜恰好从此处路过,气得停下来直拍膝盖。
罗沁宁闻言脸色也甚是难看,咬唇一语不发地看向板墙塌毁的地方。
灰烟散去,代落颤巍巍地扶着断壁站起,额头被石块划开了口子,半边脸都是沾灰的血污,一声白净的常服此时也成了褴褛的灰黄色破布衫,上面零星还沾着血迹。
“那就杀了这个女人,把责任都推给她就好。”
只见罗沁宁阴阴一笑,旋身挥鞭便向刚刚从废墟中站稳的代落抽了过去。
这一鞭子过去,怕是正常人都要损上半条命去......
众人不忍,别开脸不去看着血腥的一幕。林繁霜更是吃了一惊,只是张着嘴巴却无力阻拦。
“啪!”
一声清脆的鞭子抽打在肌肤上的脆响回荡在每个人的耳际,人们心中为那可怜的新入学的女弟子感到可惜,正欲感慨一番,却迟迟没能听到那本该如约而至的惨叫声。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一命归西了么?
人们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瞧。
只见学堂前院高挑震怒的女子挥出的鞭子被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徒手接住,小姑娘身后怔怔站着单手护臂的受伤的代落。
这小姑娘是何方神圣?!
众人震惊。
看来今日注定是个不凡之日,这“小霸王”罗沁宁的老虎屁股是摸完一个又一个,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啊!
罗沁宁震惊之余正要发怒,叶弦歌却抢先一步松开手中的鞭子,白嫩的小手被这一鞭子打得血肉模糊,叶弦歌只瞧了一眼便一屁股坐在地下哇哇大哭了起来。
众弟子汗颜。
这他丫的不是个弱智吧?还是个天生神力的弱智?!
“你......找死......!”
罗沁宁一口银牙几欲咬碎,自己堂堂無清宗宗主的干女儿的绝杀之技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徒手接住,这今后若是传出去,她罗沁宁怕是会沦为世人笑柄!
思及此,罗沁宁再次扬起长鞭,这次还未蓄力打出,便被林繁霜抢先控住了手腕。
“你给我放开!”
罗沁宁小脸被气得绯红。
林繁霜闻言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攥住她的手腕向下压。
“沁宁,这小丫头便是前几日那个只有三岁灵识的稀世灵根......你又何必同一个三岁孩童这般计较呢?”
“林繁霜,你不要当了内务总管就忘了本!”
罗沁宁红着一双眼睛直冲着面前的女人喊道:
“当年是你表姐林茹收留你至此,现今林茹师姐进阶不得,恰需要这稀世灵根来炼丹服下,我今日既能惩戒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以儆效尤,又能助师姐进阶,岂不两全?你呢......呵,如今竟胳膊肘往外拐帮起别人来了!”
林繁霜不语,垂下头来,缓缓松开了罗沁宁的手腕。
罗沁宁轻蔑地冷哼一声,用力向后甩开了林繁霜的手。
“唰——”
一道鞭风刮过,扫落无数绿叶。
代落见状慌忙拽着叶弦歌的领子往后撤,无奈那小丫头哭得一塌糊涂,仿佛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一般死命挣扎着不肯移开。
预料之中的灾难,再一次......被截下来了......
一男子修长冷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师妹这般动武,不怕惊扰了师尊闭关么?”
这一句话看似不咸不淡,却直戳罗沁宁的软肋。
“楚师兄,我......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还请师兄原谅。”
罗沁宁极不情愿地扔下手中的鞭子,上前向楚修行了一礼。
楚修淡淡地瞥了一眼趴在地上抽泣的叶弦歌和忍着伤痛哄她的代落,继而回过头来道:
“无妨。只是师妹身为师尊之女,言行举止往后也要多注意些,免得丢了师尊以及無清宗的脸面。”
众人见这架势赶忙收了那副看戏的笑脸,一哄而散。
毕竟,这楚修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当年连同他亲妹妹般的夜未央都死于他手,十二年的亲情尚且遭到如此对待,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就更不要提了。
“至于这两个不知事的丫头......我自会带回聆风苑审问。”
说罢,向代落使了一个眼色。
不待罗沁宁反应,楚修便带着代落和叶弦歌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
偌大的学堂前院,只留下三名呆愣的少女和一堆塌墙的废墟。
聆风苑——
一切都还是三年前的样子:门前的梧桐树依旧如从前那般弯着腰迎客来,一树一扇儿似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直摇,院中那一簇翠竹使人觉得分外清爽,竹中若隐若现的石桌被打理得似新修的一般。
“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叶弦歌终于停止啜泣,上前拉住楚修的衣角弱弱地问道。
“楚修。”
说这句话时,楚修看着自己白色的衣角被那脏兮兮的小手抓出一个黑色的手指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那我......”
叶弦歌稍稍有些忸怩,转而扬起沾了泥巴的小脸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那我叫你修哥哥可好?”
楚修闻言,心口不觉间一痛。
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