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绿竹拿着一个食盒回到了偏殿。她匆匆走进房间,扭头看了眼张贵人,急声说道:“张贵人,草药已经煎好了。”
张贵人听到了绿竹的声音,抬眸看了眼绿竹,点点头回道:“那就快些喂给公主吧!”
张贵人说完话,起身走到了床边。绿竹见状,也急忙跟到了床边。她低下头,将食盒放下,拿出了食盒里放着的药碗。
汤药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微苦的味道从药碗中发散开来,飘入了张贵人和绿竹的鼻腔。张贵人闻到药味,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抬起手,轻轻掩住了口鼻,脸色有一些难看。
绿竹扭头看了看张贵人,拿出汤匙轻轻搅拌着汤碗。她舀了一勺汤药,轻轻走到长欢面前,小心翼翼的将汤药倒入长欢的口中。
温热的液体流入长欢的口中,带着一丝草药的清苦。长欢皱了皱眉头,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人轻轻覆上了长欢的嘴唇,温柔的撬开长欢的口齿,将温热的液体送入了长欢的口中。
现实和幻境重叠,突然变得亦真亦幻。长欢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温热的汤药不断的送入长欢的口腔,长欢也乖乖的将汤药咽下去。脑海中那模糊的面容越来越清晰,许久未见的男人的脸颊,呈现在了长欢的面前。
心脏突然生出一丝剧痛,像是被人狠狠用匕首插入心脏的最深处。长欢皱起眉头,口中的汤药呛到了嗓子,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长欢将口中的汤药吐出来,随后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声。她侧过头,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滑到了枕头上,洇出了一片棕色的水渍。
绿竹见长欢咳嗽的停不下来,心里顿时有一丝慌张。她皱起眉头,急忙将药碗放在床边,小声说道:“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公主,您可别吓奴才啊!”
张贵人低头看了眼慌张的绿竹,急忙将长欢扶了起来。她坐在床边,轻轻拍着长欢的脊背,急声说道:“绿竹,你先把枕头上的污渍清理一下。我给公主顺顺气,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恢复了。”
绿竹听到了张贵人的嘱咐,急忙点了点头。她拿出手巾,将长欢嘴边的汤药擦干净,又低下头仔细的清理枕头上的药渍。
片刻之后,长欢的咳嗽声就逐渐减弱。她低下头,大口喘了几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张贵人见长欢缓和了过来,脸色也终于有了一丝放松。她抚了抚长欢的脊背,轻舒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公主,您醒了?刚才您咳嗽的厉害,我和绿竹都吓了一跳。”
长欢听到了张贵人的轻语,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喘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张贵人,有些虚弱的问道:“我,我昏迷多久了?”
张贵人闻言,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轻声回道:“约莫……约莫有四个时辰了吧。”
长欢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看桌边的汤药,又看了看张贵人,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们要喂我喝药?”
“这……”张贵人扭过头,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回道:“许是因为您摔的有些严重,大夫才跟您开了药。再者说了,您之前不是气滞血瘀吗,这汤药也给您调理调理身子。”
长欢听完了张贵人的解释,轻轻点了点头。她垂下眼眸,抬手轻轻覆上了自己的腹部。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现在却变得平坦异常。长欢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声说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哪去了?”
张贵人见长欢一副诧异的样子,急忙抓住了长欢的手腕。她皱起眉头,定睛看着长欢,急声说道:“公主,公主您别激动!您在怡心亭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这孩子……”
“孩子滑掉了?……”长欢定睛看着张贵人,伸手抓着张贵人的肩膀,突然大声问道:“张贵人,快告诉我,我的孩子是不是滑掉了?!”
张贵人定睛看着长欢因为激动而有些狰狞的脸,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惧。她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回道:“公主……您的孩子……的确是保不住了。”
“啊?”长欢听到了张贵人的回答,发出了一声惊叹。她顿了顿,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眼中逐渐涌起了热泪。
张贵人见长欢的眼眶有些泛红,急忙伸手轻轻握住了长欢的手。她紧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公主,您也别这么激动。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一个。可若是您的身子病了,可就再也……”
“你懂什么?!”长欢还没等张贵人说完话,便急声打断了张贵人的话。她紧咬着牙根,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孩子,可是……可是达塔尔的啊……”
长欢说完话,张贵人和绿竹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张贵人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却连一句能安慰长欢的话都想不出来。
长欢低头看着平坦的腹部,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下来。她紧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没用?保护不了达塔尔,保护不了玉儿,也保护不了匈奴国。就连我腹中的孩子,我都保护不了……”
张贵人听完了长欢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惆怅的神色。她顿了顿,扭头看着泪如雨下的长欢,小声安慰道:“至少……您能安全的回来,不是吗?”
“整个匈奴国都覆灭了,留着我一个人有什么用?!我眼睁睁的看着父皇将达塔尔斩首,就在我的面前!达塔尔的脑袋掉到雪地里,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血液的温度……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个罪人,我是个罪人……”长欢将脑袋埋进双膝里,肩膀剧烈的颤抖着,还能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张贵人定睛看着长欢瘦弱的身子,轻轻叹了口气。她抬起手,抚着长欢的脊背,不知该如何安慰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