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熟睡时,做了个很长的梦。她梦到宁妃坐在她的身旁,伸手搂住她,温柔的给她讲了许多她从没听过的故事。长欢窝在宁妃的怀里,仔细听着宁妃说的话。
宁妃缓缓讲着故事,抬头看着天空。夜晚的天空,月亮明亮,倒显得星星的光都微不足道。长欢一边听着宁妃的话,一边也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过了许久,宁妃才轻笑一声,结束了她的故事。
这是她第一次从头到尾的听完宁妃的话。不知为什么,她虽然听的是有些快乐的故事,心里却十分难受。
宁妃说完话,拿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长欢扭过头看向宁妃,只见宁妃脸上一脸倦容,脸色也有些苍白。
长欢有些担忧的看着宁妃,轻声问道:“母上,您身子还好吗?”
宁妃睁开眼睛,疲惫的笑了笑,安慰着长欢:“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长欢叹了口气,看了眼宁妃,起身准备去给宁妃端药。
就在长欢刚踏出门框的时候,宁妃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长欢心里一惊,急忙扭回身子,跑向坐在椅子上的宁妃。
宁妃止不住的咳嗽,满脸都涨得通红。她趴在椅子上,紧紧攥着拳头。下一秒,口中便喷出鲜血。血液染红了木质的椅子,地面上也布满了鲜红的血液。
长欢跑到宁妃面前,看着地上的鲜血,呆立在了原地。
宁妃大口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看着长欢,指了指桌上的手绢。长欢会意,急忙拿起手绢。她先将宁妃倚靠在椅子上,半跪在地上慌张的给宁妃擦拭嘴边的血液。
宁妃看着手绢上殷红的血液,伸出右手,拉住了长欢颤抖的手。长欢抬眸看向宁妃,眼中的泪早已溢出了眼眶。
“欢儿,以后没有我,你得好好活着……”宁妃虚弱的说完,又急促的喘了几口气,随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宁妃看着宁妃,一脸不可思议。她颤抖的伸出右手,探到宁妃鼻子下方。长欢轻轻摇晃着宁妃,哽咽的唤着宁妃,可是宁妃已经停止了呼吸。
“母上,母上……”长欢睁大眼睛,看着宁妃,浑身颤抖。她用力摇晃着宁妃的身体,可无论再怎么摇晃,宁妃都没有再回应她。
“母上!”长欢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床上的杯子和床单都被长欢的汗水染湿,枕头上也都是长欢的汗水和泪水。长欢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还惊魂未定。她低下头,用手按住胸口。
刚才的梦,长欢根本不敢再去回想。那梦境宛若真实,却又仅仅存在在梦中。脸上有些冰凉,长欢抬起右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长欢已经一个月都没有见过宁妃了。在路上奔波了半个多月,长欢也无暇顾及宁妃。可如今长欢一切都已经稳定下来,不自觉也开始有些想念远在中原的宁妃。她坐在床上缓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子,缓步走到了床边。
阳光初露的清晨,风还有些微冷。长欢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被风一吹,寒凉的感觉更加明显。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不禁打了个寒颤。
玉儿此时端着一盆温水走进了长欢的屋子,她扭头看到站在窗口的长欢,急忙开口说道:“公主,别站在窗口了,快过来梳洗吧。早晨的天这么凉,您又穿的单薄,担心别染了风寒。”
长欢听见响动,急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她缓缓扭回头看着玉儿,含笑说道:“知道了,我这就把窗户关上。”说完,长欢便扭回头,将窗户紧紧闭上。
玉儿原本没有注意到长欢的一样,听到长欢有些哽咽的声音,一时间有些诧异。她扭头看向长欢,小心的问道:“公主,您是生病了吗?怎么声音有些异样。”
长欢走到玉儿身边,拿起水盆里的手绢,小声说道:“无事。只是梦见了一些不好的事,还没有缓和过来。”
“什么事啊?”玉儿接着问道。
长欢看了玉儿一眼,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我……我梦到母上仙逝了……”
玉儿听完,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安慰长欢,也只好闭上了嘴。
长欢又抬起手按住胸口,一脸惊慌,眼中也盈出了泪水:“玉儿,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昨晚的梦太真实了,好似不是一场梦。你说,我这梦是不是真的?万一母上真的……”
“公主!别乱说!”玉儿不等长欢说完,急忙打断了她的话。“梦里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没准宁妃现在已经痊愈了呢。”
长欢扭头看向玉儿,泪水瞬间滑下了脸颊。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借你吉言,但愿如此。”
长欢说完话,俩人便不再言语。长欢昨晚的梦,使得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沉重。长欢仔细的梳洗完,化了淡雅的妆容,出门去吃早饭。
走到单于屋门口时,长欢和玉儿便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达塔尔正站在门口,和卓思开心的谈笑着。长欢瞥了达塔尔一眼,也不和他说话,转身准备走进屋子。
达塔尔见长欢不和他说话,急忙叫住长欢,开口说道:“公主真是目中无人,连见到我都视如空气了。”
长欢听完,停住了步子。她转回身向达塔尔行了一礼,缓缓说道:“欢儿见过左贤王。方才我见左贤王和卓思姑娘聊得开心,便也不敢打扰左贤王。若是左贤王因为此事而怪罪与我,那还请左贤王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才是。”
达塔尔冷哼一声,扭回头不再理会长欢。
卓思见达塔尔不愿再说话,便忍不住看着长欢,没好气的说道:“这位公主,我们达塔尔大哥都已经不理你了,自己还不识趣,不知快些离开吗?”
长欢低下头,冷笑一声,行了一礼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说完,长欢抬脚迈进了单于的屋子。
玉儿见达塔尔和卓思合起伙来欺负长欢,心里也有些窝火。但她之前顶撞过达塔尔,达塔尔自然对她怀恨在心。再一个,长欢都没有说什么,她一个侍女,也没什么资格开口。她扭头瞪了一眼达塔尔和卓思,也跟着长欢走进了屋子。
卓思自然是看到了玉儿的表情,她愤怒的瞪着玉儿的背影,跺着脚对达塔尔说道:“大哥!那中原来的公主和侍女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连你都敢无视。要是以后那长欢成了阏氏,还不一定怎么对我们呢。”
达塔尔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卓思的脑袋,低声说道:“你放心,以后要是她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她。虽说她以后是我的妻子,但咱们胡人,总不能让中原来的女人给欺负了。”
卓思感受着达塔尔放在自己头顶的温柔手掌,达塔尔手心传来的温度,也温暖了卓思的心。卓思抬眸看着身旁的达塔尔,达塔尔深邃的眸子里有一丝隐忍,但更多的是忧虑。
长欢没来西域之前,达塔尔和卡林朵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有人都说他们两人配极了,要是以后达塔尔和卡林朵成了亲,必是如单于和大阏氏一样相敬如宾。达塔尔和卡林朵对这些话都只是笑笑,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每次卡林朵在达塔尔身边时,达塔尔都会温柔的牵起卡林朵的手。
而唯独单于和大阏氏自始至终都不同意达塔尔和卡林朵在一起。达塔尔央求过单于,也曾求大阏氏去说服单于同意俩人在一起。可是折腾了许久,单于和大阏氏都没有同意。达塔尔见单于和大阏氏态度坚决,便也不再恳求他们,只是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卓思知道达塔尔喜欢卡林朵之后,对她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那天,她听到达塔尔用几近恳求的语气,求单于准许他和卡林朵在一起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躲在屋子里哭了许久许久。单于和大阏氏都来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她都摇摇头,不愿说出原由。
从此之后,卓思便悄悄观察卡林朵。卡林朵总是笑意盈盈的面对所有人,既可以温柔,又可以娇媚。久而久之,卓思觉得,达塔尔和卡林朵在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卓思还是不甘心。当单于和大阏氏都不同意达塔尔和卡林朵在一起的时候,卓思的内心还是有些欣喜的。她甚至暗自期许,总有一天,达塔尔会喜欢上自己。
但是,卓思还没等到达塔尔喜欢上自己,便听闻了中原公主要来西域和亲的消息。
阿蛮刚把此事禀报给单于和大阏氏时,他们两人起初有些诧异,但随后便扬起了微笑。卓思当天还在屋子里研究胭脂水粉,将自己的脸上化的乱七八糟。乌桑来敲门时,卓思正拿着石黛,笨拙的描画着自己的眉毛。
听见门口的响动,卓思拿着石黛的手一抖,画出了一道十分丑陋的黑色线条。她愤怒的放下石黛,起身给乌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