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阏氏听完单于的话，心窝子里都是暖的。她没有说话，只是抿嘴笑了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又湿润了脸颊。

“当初咱俩成亲那天，你就是这么笑的。”单于直直看着大阏氏，边笑边说道。

单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体力也似乎用尽了。他闭上眼睛，用力的喘了几口气，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声越来越大，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大阏氏见状，顿时惊慌失措。她刚想喊卓思拿药来，一回头发现卓思并不在屋子里。大阏氏心里一惊，这才想起卓思因为刚才的事跑了出去。床边的药瓶已经空了，她皱起眉头，急忙站起身子，步履蹒跚的向药柜旁跑去。

单于还在用力的咳嗽，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身子也在不自觉的颤抖。冷汗已经染湿了床单和枕头，单于伸直了脖子，一转身，一滩鲜血被他咳了出来。

大阏氏拿了药回来，单于已经停止了咳嗽。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静静的趴在床边。单于的右肩已经垂到了床沿，身上的被子也有一半掉在地上。

“单于！”大阏氏见状，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她愣了愣，拔腿跑到床边，半跪在单于面前。

“单于，单于你怎么了？”大阏氏浑身都在颤抖，她哆嗦着双手，拔了好几次，才将瓶盖拔了出来。

一颗药丸落在了大阏氏的手心，她抓紧药丸，用力将单于的身子翻过来。单于的嘴唇被她掰开，大阏氏手微微倾斜，药丸就滚到了单于口中。

“单于，你可别睡着啊！你睁开眼，睁开眼睛看看我。”大阏氏声音有些颤抖，她双手用力的摇晃着单于的手臂，泪水如决堤的洪水。

过了许久，单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顺着大阏氏的声音看过去，视线里一片模糊。不停有温热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摸了摸脸颊，声音有些干哑：“我……没事，你，你……别哭了。”

大阏氏听到单于的声音，急忙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单于。她伸手抓住单于的手，抽泣着点点头道：“好，我，我不哭了，你没事就好。你，刚才都吐，吐血了。你先休息，我把地上的血清理一下。”

大阏氏说完，将掉在地上的被子重新放在床上，给单于盖好。她看单于不再咳嗽，这才放心的去打了盆水回来。秋天的水已经有些寒凉，大阏氏将手巾放在水盆里浸湿，然后低头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素白色的手巾被放进水中，在水面上漂浮了好一阵。丝绸的质地如水般丝滑，却不容易被水浸湿。大阏氏见状，伸出手将手巾按在水里，直到手巾彻底沾了水，缓缓沉入水底。

水，冰冷刺骨，大阏氏将手伸进水里，寒冷的感觉一直蔓延的骨缝里。她咬着牙皱了皱眉，抓住水中的手巾，一把拿了出来。

地上的血渍已经有些干涸，血滩周围有了一圈血渍，变成了暗红色。大阏氏跪在地上，弯腰拿着手巾，用力的擦着地上的血迹。

木质的地板已经有些陈旧，大阏氏稍一用力，地板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单于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大阏氏怕吵醒单于，就放下了手巾，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涣散。

卓思一直不停的奔跑着，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奔跑。只是她现在还不想停下来，只能止不住的奔跑。

今天的天气透着一丝凉意，许是入了秋，就连高温不断的大漠上都逐渐转凉。卓思一直奔跑着，风划过她的脸颊，微微有一丝疼痛。泪水从卓思的脸颊上滑了下来，落入风中，又转瞬间被风吹走。泪水滑落的痕迹，被风吹过，在卓思的脸颊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泪痕。

乌桑在卓思身后追赶着，也一刻都没有停下。他看着卓思的背影，心里是深深的自责。只是他别无选择，他不想让长欢为了自己的心声而产生困扰，也不想因此而和长欢产生隔阂。乌桑定定看着卓思的背影，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

卓思跑了许久，渐渐的也有些疲惫。她的脚步缓缓慢了下来，脸上的泪水也已经干涸。卓思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便站住了脚步。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脊背剧烈的起伏着。

乌桑看着站在原地的卓思，脚步也慢了下来。他站在十步以外的距离，定定的看着卓思许久，才缓缓的向卓思走去。

手臂突然被一个人拉住，卓思吓的突然打了个激灵。她站直身子，扭回头一看，正是乌桑严肃的脸颊。

卓思抬头看了乌桑一眼，急忙扭回了头。她用力甩着手臂，大声喊道：“你放开我！”

乌桑的手紧紧抓着卓思的手臂，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他的目光如一枚钉子，狠狠的钉在卓思的脸上。

“你放开我！放开我！”卓思见乌桑不说话，心里更是气愤。她转回身子狠狠的推了乌桑一把，恶狠狠的吼道：“乌桑！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乌桑低头看着卓思，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他手上稍一用力，便将卓思拥入怀里。坚实的手臂紧紧将卓思禁锢住，卓思感受着乌桑熟悉的怀抱，又崩溃的失声痛哭。

“对不起，卓思，别哭了。对不起。”乌桑在卓思的耳边轻声说着话，满心都是愧疚。

“什么对不起！你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就是个混蛋！六亲不认的混蛋！”卓思在乌桑的怀里使劲挣扎着，她伸出双臂推着乌桑的胸口，右腿一直提着乌桑的膝盖。

乌桑感到膝盖处突然传来一丝痛感，他弯下膝盖，紧紧皱起了眉头，却始终都没有放开卓思。

过了许久，卓思也有些哭累了。她挣扎了好一会儿，乌桑都像一个木桩一样杵在原地。卓思心里也逐渐明白，就算自己再苦恼一个时辰，乌桑都不会松手。

卓思抽泣了几声，便停止了哭泣。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拍拍乌桑的手，示意他松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