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油灯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忽达奴扭头环视了一圈屋子，除了桌上那一点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液，其他的没有什么变化。铜镜前还放着一个装着胭脂的小盒子，忽达奴快步走到桌前，轻轻拿起那个盒子，紧紧咬起了嘴唇。

那是卡林朵最喜欢的正红色，哪怕油灯的光亮不足以展现出胭脂的美丽，忽达奴也能清楚的分辨出来。忽达奴紧紧握着胭脂盒，嘴边露出了一丝苦笑。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忽达奴在一厢情愿的付出。她那么想要讨好哈木，那么想得到哈木的喜欢。为此，她在两年前哈木负气离开这里之后，还心甘情愿的照顾哈坦。甚至每天都守在哈木身边，哪怕哈木大发雷霆轰赶忽达奴，忽达奴都没有任何怨言。

可是这一切，哈木都好像从没有在意过。他的心里只有哈坦和卡林朵，哈坦走后，他就全心全意的照顾卡林朵。哈木的心里，从没有给忽达奴留过一点位置。

忽达奴低头沉默了很久，仿佛整个人都被定格在原地一样。她的眼眶变得湿润，睫毛上有些晶莹的泪光。忽达奴伸出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指放入了胭脂盒里。她轻轻蘸了点红色的胭脂，小心翼翼的涂在嘴唇上。

可是忽达奴再怎么看镜中的自己，都觉得十分的别扭。那红色的胭脂涂在忽达奴的嘴上显得有些突兀，本该拿着刀枪上马作战的女子，嘴上却涂着这红尘女子才会用的东西，忽达奴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她抬起袖子，用力的擦掉嘴上的胭脂，又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忽达奴看了许久，才轻笑出声来。这样素面朝天的忽达奴，才是真正的忽达奴。她生来就只能像个男子一样上马作战，这是天赐的命数，谁都改变不了。而卡林朵，注定生来就会博得男人的喜爱。这也是命定的，谁都改变不了。

忽达奴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的放下了那盒胭脂。她缓步走出房间，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有些人，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如果自己执意要得到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走到最后，也都是虚无罢了。宿命，本该有它原本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达塔尔缓缓从床沿上爬起来。他晚上一直照看着长欢，一个不小心，竟然进入了梦乡。所幸晚上长欢没有出什么事，达塔尔看了看安睡的长欢，长长舒了口气。

床边还摆着昨天用剩下的药瓶，达塔尔起身拿来药棉，小心翼翼的掀开长欢身上的被子，想要给长欢上药。长欢的衣裳被轻轻的掀开，达塔尔看着长欢裸露的肌肤，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唾沫。

那光洁娇嫩的肌肤，在阳光的照映下，显得更为吹弹可破。达塔尔昨天太过紧张，根本无暇欣赏长欢的肌肤。眼下这屋子里只剩下达塔尔一人，达塔尔躁动的内心，开始涌动出一丝蠢蠢欲动的火苗。

就在达塔尔准备给长欢上药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用力的推开。达塔尔身子一僵，急忙伸手给长欢盖上了被子。他扭头愤怒的看向门口，压低声音问道：“谁啊？！”

乌桑刚跨进门里，见到床上躺着的长欢，急忙扭过了头。他还在微微喘着粗气，想来是太过急促，慌慌张张的跑到了这里。

“是我，乌桑。”乌桑说完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一大早慌慌张张的，来这里干什么？”达塔尔皱起眉头，细细打量着乌桑问道。

乌桑听到问话，急忙回答：“哈木不见了。”

“什么？！”达塔尔闻言，猛地站直了身子。他快步走到乌桑面前，一把揪住乌桑的领子，十分诧异的说道：“你说什么？哈木不见了？！”

乌桑垂眸看着达塔尔，沉默着点了点头。

“干！”达塔尔再次确定之后，十分懊恼的捶了把桌子。他看起来十分愤怒，整个人都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

乌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来回踱步的达塔尔。他犹豫了片刻，看着达塔尔的背影，开口说道：“和哈木一起消失的，还有卡林朵的尸体。由此推断，哈木可能也是乌孙国派来的奸细。要不我们现在派兵出去找找哈木，哈木伤势初愈，又带着卡林朵，可能走不出多远。”

“走不出多远？！”达塔尔转回身看了乌桑一眼，抬脚奋力踹到了桌腿上。他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哈木是什么时候逃走的，更不知道身边还有没有乌孙国潜伏的奸细。说不定哈木已经回到了乌孙国，正商量着如何里应外合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那怎么办？”乌桑皱起眉头，似乎也有些生气：“如今乌孙的奸细在暗里，我们在明里。要是再不斩草除根，怕是要养虎为患！况且，乌孙国都已经这么猖狂，我们又何必再继续忍下去？”

达塔尔扭头看着乌桑，一时有些语塞。他垂眸思索了一番，也没有再反驳乌桑的话。乌桑说的也没有错，匈奴国从不是欺软怕硬的软蛋，更不是能被乌孙国肆意欺负的怂包。既然乌孙国已经开始挑衅他们，那他们又何须再继续容忍？只是，如果这一仗真的打起来，那恐怕是要苦了长欢……

达塔尔扭头看了看床上的长欢，露出了一丝不忍的表情。不过下一秒，达塔尔就收回了目光。他拿起马鞭，大步跨出房门，坚定的说道：“乌桑，你去召集人马。我们今天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哈木找回来！”

哈木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巧笑倩兮的卡林朵，有一直护着哈木的哈坦，还有一个少不经事的哈木。他们一起奔跑在乌孙国的土地上，哈木手上拿着一个风车，那是哈坦送给他的礼物。微风轻抚过哈木微笑的脸颊，风车被微风吹动，发出了细微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