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达奴扭头看了乌桑一眼，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达塔尔带着一行人边打边往后撤离，忽达奴听见马蹄声跑远之后，眯起眼睛冷冷看着哈木，朝他身上甩了一鞭子。

哈木扭头看了达塔尔一眼，鞭声滑过哈木的耳畔，他惊讶的扭过头，抬起手臂挡住了脸颊。手臂上一阵剧痛传来，他皱起眉头，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暗暗咬了咬牙。

身上的汗水浸湿了伤口，新添的鞭伤又剧烈的疼痛起来。血沾湿了哈木的衣裳，布料黏在哈木的肌肤上，使得他更加难受。哈木的身子原本就虚弱，又加上身上的新伤口，哈木已经逐渐有些恍惚。

忽达奴冷冷看着面前的哈木，眼中看不到一丝情感。她紧紧攥着鞭子，沉默着一言不发。

哈木体力开始有些不支，他抬起手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乌孙的兵马全去追赶达塔尔一行人，空旷的大漠上，只留下哈木和忽达奴两个人。

“两年不见，你倒是颇有长进，现在连我都快对付不了你了。”哈木有些急促的喘着粗气，对忽达奴说道。

“哈木将军谬赞。”忽达奴说完，甩了甩鞭子，朝哈木奔了过去。

哈木身子虚弱，自然不能和忽达奴硬来。他看着忽达奴，抽了把缰绳，转身向乌孙国跑去。忽达奴眯起眼睛看着哈木，冷哼一声，紧夹马腹跟在哈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沙漠上奔跑了许久。哈木身子虚弱，加上伤口又出了些血，眼睛一花便栽到了马下。忽达奴见状，急忙拉紧缰绳，停在了哈木面前。她低头看着哈木，翻身下了马，抽出背后的弯刀，抵在了哈木的脖颈。

“想不到啊，今天我竟然会死在你的手上。”哈木抬头看着忽达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忽达奴定定的看着哈木，手中紧紧攥着弯刀，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阿奴，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和我来说说话吧。”哈木双肘撑着地面，抬头眯起了眼睛，轻声说道：“虽说我是乌孙人，可在匈奴国，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了。”

忽达奴抿起嘴，依旧一言不发，眼中却泛起了一丝泪光。她握着弯刀的手松了松，心里似乎有些动摇。

哈木眯起眼睛看着忽达奴，沉默了许久，低下头摇了摇头说道：“阿奴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想和我说最后几句话吗？”

“人都要死了，还说这么多话做什么。”忽达奴定定看着哈木，咬紧牙关说道。

“忽达奴，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啊。”哈木嘴边噙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

忽达奴并没有理会哈木的话，她手中的弯刀抵在哈木的脖子上，刀刃抵着哈木的皮肤，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血痕。

哈木仰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忽达奴，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悲哀的情愫。他低头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在阿朵姐姐和我哥没出事之前，我是真的把你当做妹妹一样对待。你性子孤僻，心思却十分细腻，心地也善良。我知道，你和那些好战的匈奴不一样。可是你终究是匈奴人，我从很久之前就知道，我们一定免不了一战。”哈木说完话，抬眸看着忽达奴，抬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之前，我总是在想，要是我们真正刀剑相向会怎么样。现在啊……我反而平静下来了。”哈木抿嘴笑了笑，继续说道：“看你这么能打，我就放心了。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忽达奴听完哈木的话，鼻子猛地一酸。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眶一红，泪水便模糊了双眼。忽达奴犹豫了片刻，抵着哈木脖子的弯刀又离近了几分。血液从哈木的脖子上流了下来，温热的血液滑到哈木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鲜红色的血痕。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忽达奴顿了顿，强忍住哭腔，继续问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人？”

“妹妹。”哈木抬头直视着忽达奴，定定的说出了两个字。

“仅此而已？”忽达奴皱起眉头，有些哽咽的问道。

“仅此而已。”哈木不敢再看忽达奴的眼睛，他低下头，看着身侧的沙土，不再说话。

忽达奴听完哈木的话，也不再言语。她深吸了一口气，抿起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泪水从忽达奴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滴在忽达奴的手背上，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我知道了，你走吧。”忽达奴点点头，收回抵着哈木脖颈的弯刀，看着哈木说道。

“你不杀我？”哈木闻言，抬头看着忽达奴，明显有些不可思议。

“我不杀弱者。”忽达奴扭头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要杀，就等你伤口恢复了再杀。”

忽达奴说完，拉起缰绳翻身上马，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往匈奴国走去。哈木定定的看着忽达奴的背影，太阳在忽达奴身上投下了一道金光，看起来有些触不可及。微风吹在哈木的身上，冷冷的。心里似乎被放入了一块寒冰，既空洞又冰冷。

过了许久之后，哈木才缓缓站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无奈的笑了笑，有些艰难的爬上了马背。

哈木自然知道忽达奴话里的意思，他也能感受到，忽达奴不自觉流露出的感情。卡林朵很早就说过，他们身为乌孙人，一定不能对匈奴国的人产生感情。哈木自然是明了，所以，对于忽达奴的感情，他只能是狠心的拒绝。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将辜负忽达奴。

达塔尔一行人从接近乌孙国的地方一直跑回匈奴国，乌孙人对他们穷追不舍，一路上也伤亡了不少战士。到最后，还有力气战斗的，也不过剩下了三分之一。

乌孙人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可他们的信仰不允许他们违背自己的诺言。眼见着身边的兄弟们越来越少，乌孙人的心都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