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匈奴国的族人都到齐以后,达塔尔才终于走动了几步。他扭头看了看台子下的人,又定定的看了看长欢,这才拿起了斧头。
台子下的人见达塔尔拿起斧子,心里都不禁紧张起来。有几个妇女低头看了看身边懵懂无知的小孩,急忙捂上了那些小孩的眼睛。
达塔尔手中拿着斧子,过了很久都没有勇气将斧子举起来。他顿了顿,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隐约泛起了一层泪光。长欢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达塔尔,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她从未见过达塔尔如此纠结的样子,更是第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和自己相处许久的人一动不动的等着被秃鹫吃掉。
长欢虽然嘴上没说,但她心里一直记得。她刚到西域的第一天,单于和大阏氏看到自己之后发自内心的笑容。在长欢的心里,单于和大阏氏早已经和她的父皇母后一样了。
达塔尔沉默了许久,终于算是下定了决心。他握着斧头的手紧了紧,暗自咬了咬牙,沉声说道:“阿爸,孤涂……对不住您了。”
达塔尔说完话,举起手中的斧头,用力对着单于的身子劈了下去。
大理石制成的祭天台上,猛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长欢听着这突兀的声音,心里突然惊了一惊。她身子抖了抖,目光紧紧的盯着地面,身子冰冷的仿佛堕入了冰窖一般。长欢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脚底似乎长了根一样动都动不得。她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脊背也一阵寒凉。
斧头和大理石碰撞的声音,不停的撞击着所有人的耳朵。原本光滑平整的大理石上,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而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细痕。
过了约莫十分钟,那刺耳的撞击声才终于停了下来。达塔尔低头看着那些整整齐齐的肉块,整个人都像泄了气一样,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坚硬的斧头猛地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天上盘旋了许久的秃鹫见达塔尔放下了手中的斧头,这才迫不及待的俯冲向祭天台上的那些碎肉。
一股猛烈的寒风扑面而来,达塔尔眯起眼睛,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他抬手挡在脸前,眯起眼睛看着那些像饿虎一样扑食的秃鹫,心中生出一丝悲痛。达塔尔咬着牙,努力忍住喉间的哽咽,急忙转过了身子。
长欢抬头看着眉头紧紧皱起来的达塔尔,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冲上去抱住达塔尔的冲动,嘴角抖了抖,温热的眼泪便顺着长欢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那群蜂拥而至的秃鹫便纷纷飞走。达塔尔扭头看了看那片干净的大理石,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本躺在地上的单于,现在已经丝毫不见了踪影。那帮食人的秃鹫,就连单于的骨头都没有落下。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今的事态,达塔尔也不想再去为此忧心。他的阿爸已经仙逝,那匈奴国单于的位置,定是要有人来继承。眼下,单于已经将管理匈奴国的权利交给了乌桑,那他和乌桑两个人,必是要有一番争执的。
达塔尔想到这里,原本和乌桑有些缓和的关系又开始紧张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台下的族人,大声说道:“匈奴国的族民们,单于如今已经仙逝,那单于之位定是要有人来继承的。不过,诸位不用担心。我达塔尔,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大家的生活着想。身为单于唯一的孤涂,我达塔尔,定不负单于的平生心愿!”
达塔尔说完话,扭头看向了站在台下的乌桑。
乌桑抬头看了眼达塔尔,心中也有些明了达塔尔话里的意思。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缓缓的走上了祭天台。
达塔尔看着越来越近的乌桑,心里也有一丝疑惑。他紧紧攥着双手,心里那一根弦紧紧绷了起来,不禁也对乌桑多了一丝防备。
乌桑走上了台子,在达塔尔面前站定。他定定的看了眼达塔尔,低头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王印,伸手递到了达塔尔面前。
达塔尔看了看乌桑手中的王印,眼中明显有一丝惊讶。他顿了顿,有些诧异的看着乌桑,却迟迟没有去接乌桑手中的王印。
乌桑看了达塔尔许久,都不见达塔尔伸手接过那枚王印。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大哥。这是单于生前交给我的王印,现在,我把它转交给你。以后……你就是匈奴国的单于。”
达塔尔听完乌桑的话,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咬咬牙,伸手夺过了乌桑手中的王印,眯起眼睛凑到乌桑面前问道:“我是匈奴国的单于,为什么要从你口中说出来?单于是我阿爸,不是你的。就算我要继承单于的位置,这个王印,也要让他亲手交给我!”
乌桑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达塔尔,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顿了顿,扭过头沉思了片刻,沉声说道:“大哥!单于原本是想先让我替你保存着这枚王印。单于说……他已经无力再掌管匈奴国的权政,你又刚刚治好病,所以只能先让我统领匈奴国。现在,单于已经仙逝了,这个王印,我也只能替单于交给你了。”
达塔尔定定的看着乌桑,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了笑。他瞥了眼面无表情的乌桑,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你替我阿爸交给我?你是谁?乌桑,你可别忘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将军的儿子。你,始终是低我一等的!这个王印,从你手里递出来,简直是拉低了单于的位置!”
乌桑听完了达塔尔的话,心里像是被针猛地刺了一般疼痛。他顿了顿,眯起眼睛瞪了眼达塔尔,紧紧咬着牙关。
达塔尔见乌桑不说话,脸上顿时生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他轻蔑的看了眼乌桑,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了笑,眼中有一丝轻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