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本人吃过最匪夷所思的狗粮,眼前我正在九华殿里,被请来的原因是,雍侯养伤其间,按例我两得分摊后宫庶务。
需要操持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整个后宫今日消暑汤,绿豆几斤,糖几两。
各宫茅房本月,细纸几扎,草纸几捆。
其间,崔尚书还十分之顺便的问几回,早雍侯的药进得可好。
吩咐送去的粥喝得可香?
他素日喜欢的小菜可备齐全?
这是真不怕我给女皇打小报告啊!
不对,该说是女皇对这两双双出轨这件事的反应整个就很迷。
就好比昨晚,我们听了半天墙根儿,早饭时薛永年来报,说崔颖在霜华殿里呆了一夜。
女皇咬着半只水晶包,只哦了一声问:“雍侯醒了吗?”
薛永年拱手回:“刚醒,正和崔尚书吵架呢。”
女皇点点头,说:“还吵得动,那就是没事儿啰。”
挥手让薛下去,低头接着吃饭,到她给我夹了一个包子,我才反应过来,霜华宫的屋顶应该没有天窗对吧?
总是在我即将把眼前这小女子,误认为是只小白兔时候,她猝不及防的当头棒喝,让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显然,眼前这位爷,也是想明白了,索性肆无忌惮,痛痛快快把积了三年,一千多天的狗粮全都拍到了我脸。
等他问完了,他家雍侯的吃喝拉撒,才转过头来搭理我:“裴尚书看好了吗?”
什么账本例册,我压根儿看不懂,只好拱手认怂道:“我记性本不大好,也不熟悉这各宫各殿,实在帮不什么忙,要不我听崔大人吩咐跑跑腿行吗?”
“裴大人过谦了,这宫里大多的东西都要一定的份例在,你我二人看过,各处需要裁撤添减的,各处自会报,你我只需依着旧例裁处便是了。”
“裴某明白了,自当尽力。”
我自拱手领命,听他这说辞无非就是探春管家特请李纨,可我也无心争强,只好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不做主好了。
只等我摸了半天鱼,走出那九华殿门,廊檐下看见两小哥儿拿着撑杆儿,在取一只精致的空鸟笼,对话还有点意思。
“你说这就真不找了?”
“长翅膀的小玩意儿哪儿是那么好找的。”
“都吩咐收笼子了,你还要多事?”
“大人脾性好,省了我们的麻烦自然好,可以前大人对这小东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这一跑了,反而只是一句话就了事了呢?”
“大人这是豁达,你不懂。”
“还要说我是俗人呢,心里噗噗的去禀报,跪在地原想着肯定得好一顿板子吧。”
“谁知大人只是悠悠看一眼那天,轻轻飘出“也好”两个字儿,岑管事一听,便挥手让我退出来了。”
“听你这唠叨半天,难道还真打一顿,你才甘心。”
“怎能,我只是心里感激,跟了咱们大人这样温和圆融的好人。”
“温和圆融?”我正想着,难道是因为关系尴尬的缘故,为何我在崔颖身,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锐气呢。
“大人您这几天听人墙根儿瘾了,这种琐事也要听一听吗。”小书童在身后一脸不屑的挤兑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以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东家长西家短了?
“你既然这么不愿意听,为什么不先走啊,话多!”
“这还用问,我要是丢下您,大摇大摆在您前头走,屁股准开花,大人还是您先请。”
“知道就好,你个小杠精!”
“大人你说……什么精?”
“长舌精,多话精,走吧!”
“您才好事精呢!”小书童翻白眼,跟在身后做鬼脸嘀咕。
随后的几天里,每天早到九华宫点卯就是我的深宫日常。
唯一可能造成我心理阴影的,好像就只有那二位变本加厉,并开始有来有往的屠狗十八式现场。
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一度以为雍侯这样的铁定是个钢铁直男。
结果人家关心起他的,“方正”来,那是起风了让人送披风保暖。
飘雨了着人问,在哪儿,可带伞?
我两去御花园呼吸个新鲜空气,半道就人来报,雍侯看日头毒,特送冰粉儿两碗。
这下,我发现我是真的病了,经常脑子一片空白,随即冒出,我是谁?我在哪儿?等等一脑门儿问号。
就在我打定主意,明天要工伤请假的时候。
那个帮凶,还那么若无其事,热情款款邀请我去他宫里和他一起共进甜点。
也不知是人家斯文太过,还是本身甜点太甜。
反正我这陪衬,是很快吃完,感谢一番,火速告辞,以免没完。
谁知一阵风撩得迷了眼,一声窗柩吱嘎,吸引我一抬头,却好像注意到一番颇有意思的画面。
小书童不解,又问我人家卧房有什么好看。
我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只是敷衍一句:“看来崔尚书,还真是个长情的人啊。”
小书童一头雾水,顺着我的眼光看了又看,然而除了走廊,就是房,也不知有何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