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小乙,我佩服你的勇气,你自己寻死,别怪老子无情。”说完手一挥,那两个青衣马上搬来一个板凳,将叶小乙按在了上面。
“二十大板,挨住了,我放你走。”紫衣手一挥,两个青衣便拿着木板,“啪”的一声响,第一板子已经落了下来。叶小乙只痛的直吸凉气,他见过人挨板子,哪有这样疼?但他马上从青衣的架势上想明白了,他们,是故意而为之。
叶小乙咬着嘴唇,拼命不喊出声,但即便如此,五大板下去,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钻心的疼痛让他汗如雨下,第七板子下去,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头湿漉漉的,这才发现,是被青衣泼了一桶凉水。隐隐约约中,他听见紫衣人冷笑说着:“你还真是命硬的很,居然撑过了七大板,怎么样?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少打他七大板就是了。”
“不。”叶小乙咽了咽口水道:“继续,打我吧。”
“好!有骨气。”紫衣人手一挥,那两个青衣啪啪啪又打了四五大板,叶小乙只觉得冷汗直流,到后面,眼前恍恍惚惚的,似乎看见一个女子在奔跑,一缕阳光晒在她的衣裙上,甚是好看。他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是这操蛋的牢房,眼前,还是这该死的紫衣人,以及握着木棒的青衣,这木棒上的斑斑血迹,正是他身上的。
紫衣人在微笑着拍手。
“厉害,不得不承认,叶小乙,你是真的厉害,挨了十四棒,你居然没死。”又凑到叶小乙耳边来,小声道:“无论你怎么伪装,中了血煞之毒,内力全失,到了七星岛,你也别想活着出来。”
叶小乙苦笑一声,虽然紫衣人的话他不懂,但他也不想再问了,他终于明白,这牢房里的犯人,为什么都不愿意说话,哪怕动动嘴唇都不愿意,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你现在求我,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少点。怎么样,叶小乙?”
“求,你。”叶小乙知道,他接不了剩下的六棒子,他不想死,如果有可能,他还想活着报仇,让这紫衣人付出代价,他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这紫衣人,尝尝他今日所受之苦。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了他。
“啧啧啧。”紫衣人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真让我失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怂了,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那好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就少打他一板子吧,接下来,给我狠狠的打!”
说这话的时候,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叶小乙。
“啪!”即便已经失去知觉的下半身,仍然传来如锯子割肉一样的疼痛,叶小乙再也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这个身体像是溃败下来,他的脑袋在眩晕。
“啪”的一声,他的眼睛感觉是像要支撑不住。
“啪”的一声,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爆裂开来。
不行了,他的嘴唇在微动,似乎看见了昏暗中一黑一白两道光影。
这难道是黑白无常么?
可恨啊!还没有报仇,就交代在这了。
可恨又有何用?
这就是江湖啊。
葛立的声音出现在脑海。
隐隐约约中,他甚至看到葛立站立在如镜子一般的水面上,冲着他微笑。
他干净整洁,捋着胡须,一阵风吹过,衣袂飘飘。
像个神仙。
“小子,大侠岂是那么好当的,要当大侠,就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是啊,大侠哪是那么好当的。
细风吹过,柳枝沙沙作响。
刚下了过雨的官道,坑坑洼洼的,车轮走过,溅起一片水花。
“呱...”几只黑色乌鸦在枝头站立,发出凄厉的叫声。
“冤枉啊!”
一个沙哑的哀嚎声,不断传来。
这是一辆马车,是十几辆马车队伍中的一辆。
上面或坐或蹲或躺,清一色的壮男子。
“别喊啦!吵死人了!”一个汉子撸起袖子就要干架,旁边一个男子赶紧拦住他。
“冤枉啊,我,我不会武功啊,我只是一个打铁的而已。”一直喊冤枉的黝黑男子泪眼婆娑,一脸委屈。
“谁他妈的是有武功的!老子就用弹弓打个鸟,就被抓起来的,他奶奶的,什么世道!”那人愤然道。
“就是,俺就是个砍材的,不就是多担了几捆柴吗,就说俺练过武。”一个汉子道。
“要我看,除了这位壮士,其他人都不像习武之人。”一个男子指着囚车最里头一壮汉道。
众人扭头过去,望向那盘腿正坐的壮汉,只见他头戴斗笠,双手叉在前胸,身着灰袍,此时紧闭双眼,一脸严肃,颇有大侠风范。
“别瞎猜,俺就是个挑粪的。”那汉子突然开口道。
“什么?”众人差点倒地。
“也是,这年头,谁敢公然练武啊。”砍材的汉子喃喃道。
“也不见得,你看前面那辆车上的。”打鸟的汉子指了指前面的一辆囚车。
众人都望去,一汉子切了一声道:“那是习武的?我看还没咱们车上的强壮呢!你看那趴在地上的,啧啧啧,咋被打成那样了,这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打鸟的冷哼一声道:“你别以貌取人,你看他们的胸口。”
“我艹,那是什么,中毒了吗?我还以为是画上去的。”
“对,中毒了。”打鸟的眯起双眼道:“听说,忠武盟这几年来在各地水井里放了一种药,这药对常人没有什么害处,但只要习了内功之人喝了,就会中一种毒,中毒之人会内力全失,胸口处还会留下黑色的印记,忠武盟就是靠这一点,每年都要抓不少偷偷习武之人,唉,短短几年,世上除了忠武盟,再也看不见什么习武之人咯。”
砍材的叹口气道:“这事我也听说过,唉,小时候那么多习武的,这几年就突然看不见了,以前我还挺讨厌这些人的,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现在呢,反倒有点想念他们了,以前我们县,没有哪个官敢横行霸道的,因为总有大侠去收拾,现在好了,没人管了,这几年县太爷可劲的搜刮,民不聊生啊,但谁敢管这些个?”
打铁的弱弱的问:“那你说,他们抓胸口有中毒痕迹的人就行了,抓我们干嘛?”
“嗨,鬼知道呢。”
砍材的道:“该不会抓我们去充当苦力吧?听说十年前,咱们皇帝就搞过一次。”
打鸟的摇摇头:“应该不会,那次是皇帝御驾亲征,选中的苦力也只是运送军粮做做后勤。”
“对呀,要是那样倒好了。”打铁的道:“那次打仗的都是精军和武林豪杰。咱们老百姓只是去帮忙罢了,现在武林都没了,真打仗的话,咱们恐怕只能充军咯。”
“不是有忠武盟么?”
打鸟的切了一声道:“忠武盟?现在除了到处抓人,还做了什么?”
“小声点。”打铁的小心翼翼的道。
“喂,你看那小子,动了。”打鸟的突然说道。
“哇,他胸口的颜色那么深,莫非是个大侠?”砍材的唏嘘道。
叶小乙挣扎着想坐起身来,但刚动了动,就忍不住嘴里嘶嘶的倒吸凉气。
“好冷!”他忍着疼痛,不禁喊道。
一抬头,却看见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自己。
“你们,看我做什么?”叶小乙问道。
“不知少侠尊姓大名?”一个虬髯大汉拱手问道。
“少侠?”叶小乙左顾右盼,发现他们的目光正是自己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同时又疼的身子一颤。
“你说话真好听,我叫叶小乙,不知道这位,这位壮士尊姓大名?”
几个人面面相觑,那大汉低头道:“不敢当,在下鑫海镖局的镖师黄兴业。”
“镖局?厉害厉害!”叶小乙不禁叹道,在黑水城早年也有镖局,但朝廷废武后,之前的镖局便关了门,不然,掌柜的也不会自己亲自前往沙漠。
黄兴业忙摆手道:“惭愧惭愧,少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为,在下还是第一次见。”
“修为?”叶小乙有些纳闷。
黄兴业叹口气,指了指自己胸口,几道暗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叶小乙这才想起,中了血煞之毒的人,内力越强,胸前印记越深,便往自己胸口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自己都差点吓一跳,只见这纹路比上次更深了些,有些已经到了颈部。
“哼!内力再强,又有什么作用?如今大家都是普通人,若论强弱,还不如对面车辆里的老百姓。”一个深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叶小乙望过去,只见一个瘦脸的中年汉子,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这边。
“别理他,他就是个没有江湖道义的小人。”黄兴业瞪了那人一眼。
“黄镖头,说话可要小心些。”
“怎样?老子说话就是这样,有种你来单挑。”
“阿嚏阿嚏阿嚏!”叶小乙连打三个喷嚏,打了个冷颤,见大家都光着膀子,不禁问道:“有衣服吗?好冷。”
黄兴业诧异的望了望天,说了声“有”,而后从身后拿出一件黑袍来,叶小乙接过布袍裹在身上,依旧打冷颤。
上半身总算暖和了一点,但下半身实在疼痛,叶小乙没法,只得侧身躺着,挪动了好一会,总算舒服了些。
他努力的想了想,但无论怎么想,能记得的最后一幕,便是那狠狠的几棒子。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紫坛使,你等着,有朝一日老子一定加倍还你!
叶小乙在心头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