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寂静，叶小乙和母亲坐在火盆前，已聊了一整夜。

但母亲几席话，却让叶小乙无无法聊下去了。

“快些成亲，生个娃儿，你看那郝无忧，白白嫩嫩的，多可爱。”

郝无忧是郝心一的孩子，他被紫衣人带走后，便一直没了音讯，三叔也调查过，听说是押往七星岛。自此，三叔便将他媳妇和儿子都接到了此地，救济着他们娘俩，叶母十分疼爱，也曾动过心思，但那媳妇儿称只要没看见心一的尸身，她便会一直等他，绝不再嫁。她这般贞烈，倒是让叶母更喜欢她了。

叶家搬离黑水城后，玖月便也住进了新村，玖月和她爷爷相依为命，对三叔早年的救命之恩甚是感激，这些年他们都在暗中组建黑水城正武盟分部，搬到新村后，对叶母也十分友好，经常帮忙做些针线活，叶母瞧着也十分喜欢，她爷爷被害后，叶母心疼到现在，见到叶小乙，便悄悄说了好几次，让他讨好讨好玖月。

讨好？

叶小乙只得苦笑，想起玖月那怨恨的眼神，一阵心悸。

他也想明白了，这玖月，定是认为当时自己不该贸然出手，让**剑被人夺走，害的她爷爷死在**剑下。

这样想的话，确实有些愧疚，也想好好的去道个歉，但玖月似乎刻意躲避他，始终没有机会。

寅时已过，看着母亲深陷的眼眶，满脸的皱纹，叶小乙心中难受，多次提醒母亲去睡，但母亲每次都会有新的问题出来，直到公鸡啼鸣，所有能想出来的问题都问完后，母亲才打起盹来。

叶小乙将母亲搀扶到床边躺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雪地上，飞雪和玖月已经在等候着。

这都是计划中的事情，在天没亮时就启程，以免引起他人的猜疑。

飞雪驾着马车，叶小乙和玖月坐在车内，像两个有仇冤家，一人守着一边的帷帐，看着各自的风景。

叶小乙这边刚好面对的是村子，此时看见亲人们的居所越来越远，不免感慨万千，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也不知，下次回来时何年何月了。

也不知，下次见到爹娘时，他们是否已白苍苍。

也不知，下次是否能活着回来。

突然，他的脚被踢了一下。

叶小乙转过身，但见玖月眼睛红肿，沉声道：“你过来。”

叶小乙不明所以。

玖月将他使劲一拽，叶小乙便被拽到另一边，玖月则坐到了叶小乙之前的位置，她打开帷帐，头伸到了外面。

叶小乙正要作，但见玖月身体不停在颤抖，似乎在轻声啜泣。

“爷爷”

他隐约能听见玖月的低声呼唤。

叶小乙鼻子一酸，赶紧望向窗外，将眼泪逼了回去。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飞雪在前面突然唱起歌来。

却是个什么歌！

叶小乙伸出头去，沉声道：“你就不能换个歌唱么？”

飞雪哪里听得进去，旁若无人的唱他的，叶小乙没法，只得缩回车内，望着白雪覆盖的山林，渐渐出神。

想自己从小到大，每次出门前都是兴高采烈的，像脱缰的野马，恨不得一步就远离黑水城，如今，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中满是忧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飞雪停住了马车，揭开帘子，见两人各坐一边，表情严肃，不禁笑了笑道：“干嘛呢？走了半天，没一点声音，我还以为你们俩私奔了呢！怎地，有仇啊！瞧你们那戒备的眼神，小玖姑娘，别害怕，这小子胆子小的很，不会对你咋样的”

玖月一双眼睛瞪了过去，飞雪啧啧两声道：“小乙啊，这小娘子可不好调教，你以后好生学习”

话未说完，玖月手里哧哧两声射出两枚银针，度之快，叶小乙都没看清。

再看向飞雪，但见他两指尖夹着两枚细细的银针，继续笑道：“叶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叶小乙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对玖月的畏惧之心又多了几分，心想这两针若是射向自己，定是毫无悬念的中了。

射哪中哪！

玖月冷冷道：“你虽是长老，若一直如此轻薄，本姑娘也要和你拼命！”

飞雪啧啧两声，放下门帘，跳下马车道：“在下可不敢，酒店到啦，你们想不想下来喝点酒什么的，不想的话，就留在车里，等老子吃好喝好，再送你们上路。”说完觉得不妥，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再送你们上道。”依旧觉得不妥，喃喃道：“还是送你们上车吧。”

叶小乙见玖月不动，便说道：“下去吃点东西吧。”

玖月也不回答，自己跳下了马车，径直往酒店走去。

飞雪向后出来的叶小乙挤了个眼神，低声道：“这姑娘够辣的，小子，你可得加把劲。”

叶小乙苦笑一声道：“你能不能别瞎想”

飞雪哈哈一笑，走到玖月坐的桌子前，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突然说道：“玖姑娘，若在下猜的没错，你原先应该是属于天山一派吧？我看你那摄魂针，和当年的英婆婆如出一辙，只是威力远远不够，还得加强练习。”

玖月一拍桌子，气冲冲的走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

叶小乙道：“你看，别人在气头上，你就少说两句好不好？”

飞雪哈哈一笑：“这样才有趣，要是谁都像冷冲那样什么事都一副微微笑的样子，那不把人闷死才怪。”

叶小乙皱眉道：“那样不挺好的吗，为人和善，处事不惊。”

“我呸！”飞雪啐了一口道：“去他娘的为人和善处事不惊，你小子还太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江湖中，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之人，那样的人要杀你，你从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也能有个防备，有些人要杀你，你他娘的还以为他对你好，一点防备都没有，那样的人才可怕。”

“额”叶小乙撇撇嘴，他没遇到过，无法体会。

飞雪碰了碰他的胳膊：“好好争取，你还愣这干嘛，还不快去给人家小娘子赔礼。”

叶小乙叹口气道：“等她气消了再说吧，我怕现在去，她给我扎上两针，我只怕得死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