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师动众的一路追杀,姜心还以为闵昭抓到了某些人的痛处,让人家跳脚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原因是那么的可笑。
距离闵昭的“十五探花郎”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年,可是当初的青葱少年的惊才艳艳实在过于深入人心,直到今日,他的事迹依然流传于京都城中。
而曾经与闵昭同科的那些人,如今都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可谓是朝中顶流支柱。闵昭对于他们的影响也是深远的,因为他的形象在当年过于高光,反而让当时的人们对他没有一丝恶感。
而朝中的那些勋贵士族之家,能够与其媲美的继承者们也多于他有些交往,有些甚至深受他的影响。
如今经过了五年的洗涤,可能那些继承者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将他们自己放进了家族大业的洪流之中。
可是那些与闵昭十分亲密却并非家族继承者的那些人则在闵昭起复之后,迎来了一场新思想的启迪。
由此,那些世家大族之中,必定有一些动荡。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接下来的原因就跟刘知州挂钩了。
姜心也万万没想到,这场刺杀和刘知州还有点关系。
原来刘尚书的长子在一个月前突然受伤,据传出来的消息道,这位刘大公子已经没有了延续香火的能力。而他的名下,只有一个女儿。
刘尚书有三个儿子,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庶子便是刘知州。嫡长子已经废了,嫡幼子刚刚娶妻,还未生育。原本刘尚书以为还能后继有人的时候,嫡次子居然在给哥哥求医的路上摔下马,当时就摔断了脖子断了气。
一连失去两个嫡子,刘尚书差点跟着一起归西,等他缓过劲儿来后就开始让人着手去查这件事。两个孩子一起受难,他认为绝对不是巧合。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真的是巧合。
刘尚书当然不想接受,可是事实摆在面前,皇帝甚至亲自发了口谕安慰了刘尚书,此事一锤定音。
刘尚书这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庶子,那个绝后的心似乎又活泛了起来。
可是想到他还有个庶子的人不知他一个,还有他的嫡妻。
女人最相信自己的直觉,刘夫人两个儿子接连蒙难,她差点疯了。此时她又听丈夫提起那个已经被打发出了京都城的庶子,立刻就联想到这是刘知州的阴谋。
所以,这就是刘知州一直要被追杀的原因。
然而,事情还不止于此。
刘夫人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受苦,于是她就在京中放出风去,言明当年与闵昭交好的那些人已经开始觊觎家族的继承者位置,世家大族之中已经被饿狼盯上了。
此言一出,京都城立刻风声鹤唳,尤其是世家大族之中的人们开始内部清查。
可是事情永远都不会受人控制,原本空穴来风的事情,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自然变了模样。
但凡家族有不和的案例都会牵扯出一堆的人,然后总有那么一些证据证明此人与闵昭有关系,或者曾经有关系。
于是,闵昭虽然没有回京,可是他的名头已经再一次在京都城风靡。
再加上闵昭此时明确的就是皇帝一把对付世家的刀,这些人对付起闵昭来自然不会手软。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闵昭已经上了那些人头号敌对榜。
于是,他们就策划了这一次科举刺杀。
而刘知州的出逃,那真的只是个意外,原本他也是要在那天晚上被杀了的,可惜他抓住机会逃跑了。
不过,他们交代的事情里却没有姜心遇到的那场刺杀,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还有灭口的事情,这个黑衣人也没有交代,似乎他也不知道事后还有灭口这事儿。
但是这事儿还是透着诡异,如果真的像黑衣人说的那般,京都城已经风声鹤唳,为什么傅南浔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还有蓝不易那,可是有信鸽的,他混迹于市井,不可能听不到一些苗头,可是也没来消息。
姜心想到的问题闵昭自然也能想到,而且他比姜心想的更深。姜心在现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朝堂里的波云诡谲她没有深刻的见识过。可是在世家长大的闵昭却将这些手段了解的透彻,不过瞬间就想到了这中间的关窍,可是这种事,他并不想让姜心明白。
他淡淡的笑了笑,摸了摸姜心的头发,轻声道:“别想那么多了,这一次刺杀声势浩大,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有以后了。与其说这是世家要掐死根源,不如说这是他们彰显实力震慑有心人的手段。”
姜心凝望着他,好像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到真正的心思。
“真的?”
闵昭点头:“真的。不过你遇到刺杀的这件事还需要查一查,那三个人的模样你可还记得?”
姜心点头:“记得。”
闵昭道:“既然灭口的方式一样,应当也是京都城那边的人,你把他们画出来递给傅南浔,让他帮忙查一下。”
姜心却摇头,道:“不能让他查,想要杀我的人不会一点也不做调查的就来动手,我与你的关系也不是秘密,那些人想必也能想到我会通过傅南浔查这件事。”
闵昭沉吟了一下,才道:“你想让周将军帮你?”
姜心点头:“我未曾去过京都城,想必许多人都不清楚我与周挺的关系,既然他做了我的义兄,有些麻烦他帮我摆平不是应当的吗?”
闵昭笑道:“是应该的,你帮了他那么多次,他多少也要回馈一些东西的。正好此次事件需要写奏文递到军政司,你也写封信,带上画像一起给他送过去。”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闵昭就将姜心搂在怀里,低声道:“快天亮了,睡会儿吧,一夜未睡,身体会熬不住的。”
闵昭本来就是歪坐在床上的,姜心被他抱着也倒在床上,脸色瞬间红了,下意识要挣扎着起来,头顶被压住了。
闵昭将自己的下巴轻轻的压在她的头顶,声音也从头顶传来。
“阿心,我从未像今日这般,庆幸有你。”
姜心被这句话说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她抬头,就看到闵昭那张俊俏的连,还有带着点青色的下巴。
从下往上看,这个角度刁钻,可也阻挡不了闵昭的美颜暴击。姜心伸手摸他的脸,几日来折腾,他好不容易养上来的一点肉又下去了。
姜心突然有些心疼,他怎么老受伤呢?
偏偏,他还有那个怪异的体制,让她手足无措。
闵昭握住她的手,低下头,看着这张明艳的脸:“陪我一起睡吧,就一会儿,好不好?”
姜心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是这些日子她总是泡在药庐所致。闵昭其实不喜欢药味,为了掩人耳目,他装了四年的病秧子。
可是姜心身上的药香却让他安心。
他想,让他安心的可能不是这味道,而是有味道的这个人。
姜心扶着他让他躺下,自己将他的右胳膊抻平,然后躺了上去。手指轻轻的在他的眉眼上一点:“好,我陪你睡,闭上眼睛吧。”
闵昭心热的如同沸腾一般。
不同于姜心喝醉酒那夜的告白,她醒着的时候那温柔的一言一行才更打动人心。
姜心窝在闵昭的怀里,在这秋日里身边的温暖让她汲取,也甚是舒服。不知不觉,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的折腾,她真的累了,如今所有事情算是尘埃落定,她这口气缓上来就想睡了。
闵昭将被子盖在了她身上,左手轻轻一圈,将姜心那瘦小的身子裹进了自己的怀中,也慢慢闭上了眼。
清风站在外边,听到房间里没了声音,也悄悄离开了。
姜心睡着的时候已经寅时了,但是毕竟心里还装着事,所以卯时中她就起来了。
前半夜昏迷了的闵昭,后半夜稍微眯一会儿就精神了,所以他比姜心醒的早。姜心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张帅脸在自己面前摆着,明显的愣了一会儿。
闵昭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姜心,漂亮的脸上带着几分懵懂,煞是可爱,不自觉地将帅脸往前凑了凑,轻轻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姜心眨了眨眼,突然害羞的笑起来。
闵昭摸着她微红的脸,轻轻叹了口气,道:“还睡一会儿吗?”
姜心摇头,自己坐起来,这才发现她这一个多时辰一直躺在闵昭的胳膊上。
姜心将他的胳膊托起来,眼睛瞅着他的表情,果然,他的眉毛稍微动了动。
姜心笑道:“是不是麻了?”
闵昭笑着点头:“有点,无碍,你先起来吧,清风应该已经备好了洗漱的水。”
姜心下了床穿上鞋却没着急去洗漱,而是先查看了他的伤势,发现基本已经愈合。然后又把了脉,之后才松了口气。
“幸亏一路上你都有吃补血的药,伤口处理的也及时,回来后又照顾的周到。所亏不大,暂时对身体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姜心算是明白了之前孙仲所说的,让她学医照顾闵昭是什么意思了。若是照顾不周到,再加上经常受伤的话,闵昭的寿数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也幸亏闵昭前十五年备受宠爱,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伤害,身体底子扎实,这五年来受的伤虽然影响了他的健康,却不算什么太大的事。
最主要是,他有孙仲在。
闵昭轻笑道:“得了你的嘱咐,我怎么可能不注意?放心吧,我没事了。不过今日我可能不能陪你回闻香谷,军营里还有一些善后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姜心一边帮着闵昭穿衣服,一边说:“我给你留下的药方你继续吃,两日能回来吗?”
闵昭听着她说这话,心里甜蜜蜜的,就好像家中的妻子在等待外出的丈夫归家一般。
闵昭点头:“可以,八月十五之前我肯定能回去。”
姜心看着他,轻轻笑了:“那好,我等你。”
姜心洗漱好,吃了饭后画了三张画,又写了一封信交给闵昭后就和朱莹儿一起回闻香谷了。
而闵昭则开始写信,一封信,一封奏疏。
清风在他身边,轻声道:“主子,这次的事”
闵昭点了点头,嗤笑道:“他是怕我太安于现状,忘了与他定下的盟约了。或许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并没有推波助澜,但是肯定作壁上观了。”
清风脸色有些不好,气愤的握着手。
闵昭道:“无碍,既然选择了与虎谋皮,我就没有怨言。是我大意了,自从和阿心订婚后,想的都是以后要过安稳的生活。某些人看不过眼,实属正常。”
清风道:“您明明已经为他打开了这个口子,他也不过就是护着您出了京都城而已,这也算两清了吧,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闵昭笑道:“这天下,谁能和他两清呢?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那姜姑娘那边?”清风也有些担心姜心的安全。
闵昭却不担心:“这是姜回该担心的,我不信她没看出来这次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定,她还能用守心堂回击一二。”
司徒回这位暴君实际上在朝政上并不残暴,相反,他还很睿智。只是穷兵黩武害了他而已,如果不是热衷开疆扩土,司徒回可比当今更适合当皇帝。
司徒回甘愿在这小山村里守着姜家过日子,那是他忏悔了前世那些不好的事,可是不代表他没了脾气和能力。
碰了他在意的人,当今也不一定能顺心呢。
闵昭的猜测十分的准确,姜心先回了姜家报了平安后直奔闻香谷,在闻香谷里看到了坐立不安的姜回。
当姜心当着姜回和刘知州的面将得到的信息都说出来后,姜回直接爆了。
她控制了一年的脾气终于炸了。
她将面前的桌子直接掀了,叫着当今的名字骂狗东西坏种,然后狂奔而去。
姜心和刘知州面面相觑。
不过,在姜心心里,姜回就是个小孩子,现在跑出去了应该也去不了哪里,就让也回来了的赵峰跟着她,自己和刘知州说接下来的事。
刘知州沉吟道:“我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