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使劲翻了一个大白眼,又往被窝里钻了钻:“这么久不见你是不是都忘了我这个人了。”
姜心听这声音才搞明白这人是谁,立刻走上前去,一双手使劲捏了捏她的连,惊讶道:“你这孩子这段日子干什么去了?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的脸上此时哪里还有小孩子粉粉嫩嫩的模样,分明粗糙的如同妇人,一头原本就不是很浓密的头发现在也更像是炸了窝的鸡,一眼看去沧桑不已,也不怪姜心认不出她来。
姜心将她从被窝里撸出来,心疼的检查她的身体。
五岁小女孩的身体其实也没有多高,但是姜心矮啊,姜回又因为练武,长得也快,所以他们两个就差的不是很多,一个个头左右。
将人抱在怀里姜心才觉得这个孩子变化之大。
小时候软软糯糯的小身板此时是又瘦又硬,她的双手上布满了茧子,小腿上也因为绑着布条格外的硬。
就算她现在是鸡窝头,姜心也能看出她之前是做男孩子装扮的。
姜心心疼坏了:“咱们三日一封飞鸽传书,我还当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没想到你竟然变了这么多。阿回,你当知道姐姐当初送你去学武不过是让你有自保能力,而不是叫你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吃尽苦头。”
姜回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笑嘻嘻道:“瞧你说的,我要是真觉得吃了苦头还能坚持下去吗?”
姜回离开凤尾村就如同泥鳅入了塘,简直是作天作地,快乐的不行,怎么会觉得吃苦?不过姜心可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也知道姜心肯定会心疼。
想到这里,姜回眼中闪过一抹柔情,笑道:“哎呀,我都好些日子没有洗澡了,头痒死了,阿心你去给我烧水吧,我要洗澡。”
姜心内心积蓄的越来越多的心酸和心疼快要爆发,就被姜回这一句话直接击破了。姜心皱着眉头将她抱起来,让她离开自己的被子。
“我说怎么这么臭呢,你给我去椅子上待着,我这被子可是昨天刚换的。”姜心将她扔到椅子上,使劲戳着她脑门。
是心疼,更是无语。
明明小时候说要做女扮男装是闹着玩的,没想到这丫头真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姜心转过身,深深吸了口气,一边哼哼唧唧的交代着姜回别乱跑,一边步履匆匆的跑去厨房烧水了。
姜回笑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知道她肯定又落金豆子了。
姜心一个人去了厨房,心里堵得慌。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姜回那不同于平常同龄女孩的行为,只不过,她自己都是借尸还魂的,有些事情接受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姜回毕竟是她捡回家的,是她细心呵护了一段时间的,而且她又是个孩子的身体,天然的就能让成年女性产生保护欲。
姜心觉得,姜回与她已经是亲人了。
所以看到如今姜回这个样子,这让她有一种亲情被剥夺的恐慌和失落感。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姜心苦笑着想。
姜心的动作很快,烧好了水就提着去了正屋,倒了水就将人扔进了浴桶。
姜回身子还是矮,姜心看着她坐上了浴桶里的一个台阶上,看好了水位后开始帮她洗澡。
其实姜回的身上并不脏,不过是日夜兼程赶路让她的头发乱了些。姜心用篦子一点点的给她梳头,这时候才发现她的头发有被剪过的痕迹。
姜心顿了一下,也没有说这事儿,而是问她:“你最近干什么去了?我以为昨日去城门口接我的会是你。”
姜回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豫阳府啊,豫阳知府的事儿你不是知道了?”
姜心这才知道,去豫阳府调查姜万廉的事的人竟然是姜心。
姜回属于守心堂,而且已经从闵昭手中的势力中割裂出来,这姜心是知道的,所以她并没有认为是闵昭让姜心去的。
相反,守心堂虽然是姜回这个姜家人统领的,但是它是独立于姜心和闵昭之外的。
姜心有些恍然,不知不觉,这个五岁的孩子竟然已经统领一方势力了吗?
而且,她竟然不知道这方势力有多大。
因为守心堂的本部虽然在乱霞山庄的东苑,可是就连开销都是乱霞山庄自己出的。
而乱霞山庄的归属名义上也是姜心,但是它自己的产出也有人家自己的人管理。
姜心道:“你怎么亲自去了?你身边不是有很多人吗?”
姜回撇嘴:“守心堂才成立多久啊,人心难测,这事儿对于你来说可不是小事儿,怎么能让别人知道。”
再说了,那些人,她熟悉,好调查,别人可不一定了。
姜心觉得她和姜回之间的隔阂终于还是慢慢出现了。
不过,孩子成长了,她就要放手不是吗?如今她还叫姜回,还是她姜心的妹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想到这里,姜心稍微想开了一点,就听姜回道:“听说明天你要去参加春日宴?”
姜心点头:“是啊,人家下了帖子我当然要去。”
姜回冷笑:“历年的春日宴都是由皇室宗亲举办,不是长公主就要是皇后。没想到啊,这皇位到了这位手里,连春日宴都能落到一个嫔手中。皇帝如此给一个嫔脸面,你猜他想做什么?”
姜心真的觉得面前的孩子不一样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笑道:“当今皇帝只剩一下六公主还未婚配了,近年来有没有新的皇子皇女诞生,皇后确实没有必要再牵头举办这个春日宴。”
姜回鼻子里哼着气:“皇后不行,不还有两位长公主吗?戴阳长公主身怀有孕不来举办说得过去,可是明阳长公主呢?她可是有一个巧月郡主还待字闺中。田家可不是个小家族,适婚的女儿也不少。”
姜心道:“那你觉得呢?”
姜回百无聊赖道:“戴阳长公主和明阳长公主与这位皇帝的隔阂阿心知道吗?”
姜心摇了摇头:“不知道。”
姜回突然转身,被热水熏的红扑扑的小脸十分可爱,她睁着大眼睛,笑嘻嘻道:“这位皇帝特别有意思,他的兄弟不跟他亲近,皇后不跟他亲近,就连两个妹妹都不跟他亲近,你说他是不是有问题?”
姜心白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这里可是京都城,别瞎说。”
姜回笑眯眯道:“别怕,咱们姜府安全着呢。”
姜心将热毛巾压在她头上:“我哪知道,怎么,你一个小丫头也知道皇室的事儿?”
“那当然!”姜回趴在桶边,十分八卦道:“我告诉你啊,你知道为什么自从他登基后,无论是自己还是兄弟姊妹们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吗?”
姜心的心猛然一跳:“阿回,别乱说!”
她就觉得自己后脊梁犹如一条冰凉的蛇在往上攀爬,那种恐惧与恶心的感觉都让她皱起了眉头。
姜回笑了笑,转过头不再说什么。
姜心的心却没有姜回的表情那般平静。
皇帝登基已经快六年了,自从他登基之后,他的兄弟姐妹们真的一个儿子都没有生出来。
甚至,戴阳长公主之前有一个未婚夫来着,后来不知怎么着突然暴毙。周挺是她直接抢来的,婚礼也办得仓促,如今身怀有孕,却不知是男是女。
而明阳长公主呢?她只有一个体弱的女儿,驸马也没有妾室。
这难道不是巧合?
姜心越想越觉得恐怖。
这位难道就是男版的南阳侯夫人?
姜回继续道:“所以啊,其实皇帝根本就不在乎这春日宴到底是谁举办的,他只在乎这春日宴到底有什么用。无论如何,明日你自己小心些。”
姜心无语了,这两个人,一个姜回一个闵昭都劝她小心,搞得她都有点不安了。
要不不去了?
姜回洗完澡就被姜心抱着回了床上,正给她擦头发呢张雪燕就回来了。
看到姜回,张雪燕一脸震惊:“阿回怎么变成这样了?哎哟小宝贝儿啊,你的脸哟。”
说着就跑去姜心的妆奁里拿出脂膏就要往姜回脸上涂,姜回吓了一跳,披着单薄的衣服就躲到了姜心背后:“我不要,我不需要,你放下。”
张雪燕插着腰:“不行,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啊,这样怎么行?你没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吗?乖,快过来姐姐给你养护一下脸蛋,不然你长大后就会越来越丑,嫁不出去怎么办?”
姜回嚎:“我就没打算嫁出去,快走快走。”
然而,姜心也不惯着她,一把将她从身后拽过来,按住:“我不管你在外边怎么样,在家里就给我好好的,脸粗糙的都能当搓衣板了,不疼啊?”
姜回被姜心按在床上,也怕伤到两人,她也不敢太过折腾,还是被张雪燕如愿以偿的擦了脸。
好在姜回小时候也被姜心抹过这些东西,还不至于太过抵触。
姜心的床很大,三个人睡也是妥妥的,所以姜心和张雪燕有志一同的将姜回夹在了中间。
张雪燕献宝似的将自己的请帖也拿了出来,笑嘻嘻道:“刘知州给我弄来的帖子,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那个劳什子春日宴。”
姜心好笑道:“你跟我去做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张雪燕贼兮兮道:“你杀人,我递刀啊。”
姜回立刻拍手:“这个好。”
姜心瞪了她一眼,姜回立刻闭了嘴。
确认了这两个祖宗不饿,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再交代了,三个人终于睡下了。
三月十七,殿试开始。
皇太子跟随皇帝一同登上宝殿,跟各位仕子们一起进行殿试。
各府收到春日宴帖子的女眷们也不再出门,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
而姜心则上午又跑去了姜记商楼,继续工作。
姜记商楼的受众是低阶官员的家眷,还有一些富裕人家的妇人,所以姜心在这里遇到今日也要去春日宴的妇人姑娘们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中午,姜心去蓝不易选出来的要做酸菜买卖的铺子里看了看,将装修的方案看了看才回了家。
眼看已经快过午时了,姜心也得准备起来了,可能再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公布榜单了。
舒娘问姜心要做如何打扮,姜心便让她将那身天青色的长裙拿出来,既不会显得失了礼数,又不会太过艳丽。
既然是去赴宴,当然不会故作一些特别的打扮哗众取宠,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不过姜心的头饰很少,就不做其他打扮了,用了张雪燕送过来的一对浅蓝色琉璃压鬓,那个黑色长簪被她留在了家里。
毕竟,那个东西是个大凶器,太明显了。
张雪燕打扮的就比姜心要花哨一些,穿了一身红色的长裙,头上也插着一个红宝石流苏簪,看起来简洁大方。
两个人打扮好后已经到了未时末,此时京都城里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隐约敲锣的声音。
张雪燕兴奋道:“是报喜的,也不知道梁公子和花公子他们两个考得如何。”
姜心也挺关心他们两个的成绩的,于是让李攀使了一个小厮去街上看去。
李攀来了后管叔就只管家里的事物了,外边的事儿都交给了李攀。
不过,报信的还没回来,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巷子口。有嬷嬷上门笑着对姜心道:“姜姑娘,咱们郡主在巷子口等着呢,若是收拾好了可一路同行。”
姜心虽然没见过这位嬷嬷,但是能和她一路同行的必定就是田巧月了,不由的笑起来:“是巧乐郡主来了吗?”
嬷嬷微笑应是。
姜心对嬷嬷行了一礼,笑道:“请嬷嬷先行一步,我这就叫人准备。”
嬷嬷离开后,姜心让舒娘叫了林双和林俏两人过来,然后让舒娘还有另一个叫豆儿的丫鬟跟着张雪燕。
姜心笑道:“凑合着吧,给你撑撑场面。”
张雪燕当然知道刘知州在这京都城也是个香饽饽呢,于是也挺起胸膛整了整衣摆,大手一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