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车在街道之平缓的滑动,飞快的掠过纵横交错的大街,拐到了大理寺所在的机关坊前。
金色的奚车攀了垂直高大的坊墙,在巨大的坊门左侧的角门前停了下来。门口守卫的武侯看到奚车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只是机敏地打量着奚车之走下来的人,熟稔的打着招呼:“索大人!又来加值呢?”
从奚车下来的索大人只是微微点头,便通过了守卫的搜检,径直进入了大理寺中。
奚车驶离后,紧贴着坊墙的阴影里,两个影子并肩而立。
耳朵竖起来的那个影子,看了高大的坊墙一眼,轻声笑道:“阿离倒是很容易就能翻过去!可是,星,你怎么办?”
“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阿离!我们在预定处汇合!”
公孙离像是一只矫健的兔子一样高高跃起,在坊墙之几近垂直,毫无凸起的几处地方轻轻一点,她踮着脚仿佛舞蹈一般,一个前空翻,人就轻巧地翻了数丈的石墙。
此时她已经攀到了一处凸起,随后,仿佛正在舞蹈表演一般,她轻轻握住了那处凸起借力,整个人凭着手臂的力量,往柔软地翻了去,犹如一只矫捷的灵兔,朝着一处望楼一跃而起。她纤长的腿就像蝎子尾刺一样倒挂,整个人飞跃向数十丈外的望楼,脚尖灵巧的勾住了望楼下的一处石雕凸起,然后凭借脚尖勾起的力量,整个人猛地往腾翻而去……
望楼中的密探好像听到了什么,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但此刻阿离紧紧贴在望楼的凭栏,而密探就站在她身后的栏杆之后,只要他探头向下看一眼,都能看到那下抖动,微微颤抖的茸茸耳朵。
但这时,一把花伞犹如燕子,在空中灵巧的飞旋着。
它从望楼中警惕戒备的武侯密探的脑后飞过,然后划过所有望楼的视线死角,飞到了最靠近坊墙顶端的地方!
公孙离的身影在花伞之下瞬现,她紧紧贴着坊墙,借助这个唯一的视觉死角,藏在头顶一座望楼的眼皮底下……
接下来,只要再次旋出花伞,便可越过这道守卫森严的坊墙。
这时候,公孙离才有机会探头向下看了一眼,想要用手势问一问弈星,是否需要自己引开一部分望楼的视线。
可是当她看到弈星的时候,他却站在垂直的坊墙,与地面完全平行,一步一步地往走着,就好像坊墙成为了一张棋盘一样。
在弈星的脑海之中,那些望楼岗哨已经化为一颗颗棋子,那些密探视线的移动,犹如对手的布局每个人的视线都存在死角,而望楼的左右视角开阔,但坊墙垂直于望楼,恰恰是视线最为狭窄的地方。又因为圆滚滚的机关人无法低头的缘故,它们看不到脖子以下的地方。
所以,只需要算尽他们的视线移动的规律,便可在毫无破绽的防线面前,撕开一道口子。
但这种破绽越往走越小,到了坊墙顶端,所有的望楼都处于视野最佳的位置,是他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
公孙离暗暗地为他担心着,正当阿离想着如何为弈星创造机会的时候,一只黄莺飞到了坊墙,机关人小七所在的望楼中发出了有动静的警告。
“我必须先过去了!”
公孙离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她手中的花伞飞旋而出,借助这一瞬间其他望楼注意力的转移,飞跃过了高大的坊墙。
机关人小七照例发出了警告,但已经发现那是一只鸟而已的密探们再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墙头,却都只是抱怨了几声:“早该让虞衡司的人来修一修了!”
“小七大概是真的坏了!这几天频频出错!”
望楼之中老练的密探微微摇头,他拿起机关望镜,看了小七所在的岗哨一眼:“明天找个人陪它放哨吧……嘿!它还说我这里有动静!”
身边年轻的密探也咧嘴笑道:“该不会是把我们也当做了什么鸟兽了吧!”
身材矮小的弈星安静的站在他们的身后,借助两人高大的身躯,遮掩着自己。
他距离两人的后辈不到一个转身的距离,犹如影子一般,紧贴着两人,同时又借助他们的身躯,挡住了其他方向投来的视线,选择只暴露在小七的岗哨观察下!他的腰间佩戴着和两人相同的银鱼袋,甚至连身着的披风也是淡蓝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亲密无间的同事。
“抬头观察远方的人,总会忽视自己身边的东西!”
弈星抿了抿嘴,脸浮现一丝低落的神情,回忆中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一闪而过,他却已经记不起那张脸具体的模样。
只有双手摸过胡茬的刺痛和那豪迈爽朗的笑声,犹然在耳边回响!
这一丝回忆模糊而又短暂得容不得他怀念,待到巡逻的岗哨经过望楼之下的时候,弈星便从望楼之中平躺着向下坠落。
很快他又犹如先前那般,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一只巡逻小队,将自己的身体藏在最后的那人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借助他们的掩饰,深入到了大理寺腹地。
在那座犹如金铁铸造,高达十丈的巨大铁阁顶端的飞檐。
弈星和公孙离并肩而立。
秘藏阁是一所五层高的压檐建筑,长六十丈,宽四十五丈,通体由铜打造,坚不可摧,巍峨的宫殿般建筑,三层是存放机密档案的内阁,下两层是查阅档案,以及情报汇总和整理的外阁。内阁只有一个入口,四面虽然有通风窗,但开口特别狭小,不容成人通行,而且遍布机关,就算是一只老鼠也无法潜入进去。
毕竟秘阁之中,最大的危险不是盗贼潜入,而是防虫防鼠和防火!
秘藏阁的守卫只在外阁,通常更多是在值班,以防突发情况,需要紧急调取档案和情报。
秘藏内阁中,白发苍苍的福伯一瘸一拐的走过一排金铁打造,占据了一面墙的书架,来到自己的书桌前。
他拉动身边的绞盘,桌前数根黄铜打造的铜管之中便嗖的一声,抽来一枚机关囊。打开机关囊,这是第一层外阁分拣来的情报。
福伯凑到灯光前,眯了迷眼睛,阅读着情报的简要,嘟囔道:“商队回报,云中玉城又发现了一条新的玉矿……嗯!云中,玉城,商贸……癸字酉号,二十三!”
他起身来到书架前,拨动着那个巨大的机关圆盘,犹如罗盘一样密密麻麻分成无数圈的金盘缓缓转动,其阴阳八卦天干地支二十四分野一共三元三合,相互嵌套,看起来复杂无比。
福伯轻轻拨动圆盘,令其的天干地支旋转到特定的位置,待到他按下中间的太极鱼眼的时候,面前的书架豁然动了!
吱嘎嘎的机关运转声,犹如旋律整齐的恢弘乐章,两排书架迅速向后退去,向内合拢,抱合再一起化为一瓣巨大的金色花瓣,随后花瓣犹如被线牵扯着向后飞退,露出一个巨大犹如高塔一般的空间!
那无数巨大的金色花瓣,组成了一朵巨大的宝相花,在这里盛开!
无数花瓣随着机关旋转着,大致可以看出,那些巨大的金色花瓣分为里外三层,下五层的架构,最外层由六十四片花瓣,最内层也有十六片花瓣,每一片花瓣又有两排书架合拢封闭而成,这些花瓣像是组成的魔方一样,随着机关的运转在不断地转动。
这种宏大的机关韵律之中,最里面一层的花瓣也会不断从旋转,从内层向外移动,最后通过极为复杂的变动,滑到了福伯的面前,再一次展开成两排书架。
这两座书架,正是云中玉城的商贸情报的汇总。
福报将原始的情报,附在玉城矿脉情报图之后,又提笔在玉城的堪舆图添了几笔,然后才重新将卷轴卷起,放回了书架!
“密探回报的海都舰队出港情况!海都,军情!丙字子号第九书架!”
他继续回到桌前处理抄录着情报,一枚枚机关囊被管道送到这里,然后由他抄录下来,放回到对应的书架。
白日里调取情报档案的事情太多,他必须到了晚,才有时间将每天的新情报归档,因此这时候,他的身边总放着一杯加了葱姜盐,味道很重的浓茶。
随着一声抽气的声音突然迸发,福伯打开了又一个机关囊,但这一次他没有发现,在情报文件的后面,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蜘蛛悄悄爬了出来。
它八只细长的腿悄无声息的移动,一直爬到了福伯的茶杯旁边,蜘蛛才张开腹部,露出里面精巧的机关来。
腹中的药水被机关滴入茶盏中,蜘蛛静静的藏在了旁边,直到砰的一声,疲惫的老人一头栽倒在地。
这时候,一个身影才推开了内阁厚重的机关大门,走进了这里。
他扶起福伯的脑袋,将他小心的枕在了柔软的机关囊。方的通风口处,一柄花伞飞旋而落,随即一只手在伞下凭空出现,接住了花伞,弈星的身影也倏的落下,站在了公孙离的身边。
“这里就是存放大理寺机密档案的秘藏阁!”
阿离看着那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书架,抢先前拿起一副卷轴展开,然后眉头微微一皱,继续拿起旁边的卷轴。
她快速翻了几卷,才要摇头道:“这些好像都是扶桑的情报!秘藏阁那么大,应该不止有这些,其他情报放在了哪里?”
弈星看向那个男人,他却摊手道:“都说了,秘藏阁内外隔绝。我也没有来过这里……”
他靠在金盘之,惫懒道:“不过略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么大的一个东西放在这里,想必不会是没用的装饰!”
男人撑在金盘之的双手一不小心滑动了金盘,随即又按在了中心的阴阳鱼眼处,随着机关的轰鸣,他们面前的书架突然退去,合拢成了巨大的金色花瓣,随即魔方一般复杂的机关体系再次运行了起来,那座占据了他们整个视线的巨大宝相花,在阿离的目瞪口呆之中,飞出一片花瓣。
随即花瓣打开,两座新的书架便送到了他们的面前,再次填满整片墙。
男人耸耸肩:“看来我们已经找到了机关!”
面对着书架方才惊鸿一瞥,透出后面那密密麻麻,犹如魔方一般的机关,男人抱着双臂道:“我刚才粗略的数了数,如果每片花瓣都是两架书架,那这里至少有一千四百架,其中保存的情报浩如烟海,想要找到我们所需的那一份,更是难如登天了!”
弈星低头观察罗盘之的那天干地支,加数字和种种其他符号的体系,然后仔细地查看书架。
“这里!”
他很快就发现了书架的标记:“庚午十八……”
“看来只要移动金盘,转到对应的天干地支和数字,便能调取相关的书架。”弈星抬头道。
“书架的标记并不是什么秘密……”男人抬起右手,五指依次落下,就好像在空弹奏着什么,一只小巧的机关蜘蛛顺着他指端攀爬着,然后拉出晶莹的蛛丝,从他手里落下。
“真正的秘密是每一份情报的摆放规律!”
“甲、乙、丙、丁、戊……这些代表着国政、军情、贸易、重要人物以及当地的历史、书籍等等。而子、丑、寅、卯、辰、巳、午、未则是表示不同的方位,那里的异邦外国,藩镇以及最重要的长安等等。”
“那我们要找的情报,应该是在长安区域……”阿离兴奋道。
“哈哈……”男人随手滑了一圈,冷笑着摇头道:“错了!你们要的情报根本不在其中,而是存放在内阁书薄都无权查看,只有大理寺卿和两位少卿亲自来这里,才能打开的金匮之中!”
“看到这最中间的阴阳鱼了吗?”男人指着金盘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只有将代表大理寺卿身份的鱼符放在其中,才能调出金匮。而这仅仅只是一道机关而已,谁又知道,想要真正开启金匮还需要多少道机关?”
阿离微微张口,突然伸出手来:“嗯?”
男人一挑眉头,有些诧异,阿离却认真道:“鱼符呢?”
男人差点滑倒在地,狼狈的稳住身形,道:“你让我去偷狄仁杰随身不离的鱼符?”
阿离生气道:“你大可以早点告诉阿离,让我早点想办法把鱼符偷到手,而不是等我们都到了这里才说这些!”
“狄仁杰随身的东西,靠你一个小姑娘可没法拿到手!”男人叉着腰不屑道。
就在两人吵吵闹闹的,阿离的耳朵已经气得竖起的时候,弈星站到了那面书架之前,他微微闭眼睛,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个这个复杂体系的大致结构。宝相花的一片片花瓣飞出,化为一枚枚棋子。这里的空间勾勒出一个立体的棋盘,形成了一张令人眼花缭乱的网络,凭着他的记忆,重复之前的移动。
“卦象!”弈星突然睁开眼睛道:“这里的书架移动,是按照卦象规律来的!”
“哦?”男人好奇道:“这有何用?”
“老师曾经教我占卜之道,易数乾坤,在于变与不变!”
弈星认真分析道:“既然金匮存放的情报如此重要和隐秘,那么在整套机关移动之中,它都应该是位置不变的。因为它必然存放在极为严密的保护下。”
“所以我猜想,金匮有三重防御体系,其一是外围的变数,只有这些移动的书架都达到一个特定的位置,金匮通往这里的道路便会畅通无阻,这是开启金匮的密码!”
“然后才是开启存放金匮那道门扉的钥匙,将鱼符放在锁,打开金匮……”
弈星指着重重书架的最深处,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门扉从哪里突然打开,金匮从门扉之中滑出,在机关的运转下被送到自己等人面前。
“最后,才是金匮本身的机关锁!”
男人本来还想夸耀自己为了这一刻所进行的种种准备,用机关蜘蛛偷听了福伯两个月的梦话,才终于弄清了金匮存放之处。但是打开金匮存放之处,却还需要一道密码。可惜这道密码连福伯也不知道,只有狄仁杰和两位大理寺少卿清楚。
之所以这次之所以让弈星一起跟来,便是因为明世隐认为弈星可以破解这道密码。
但这番夸耀自己的话硬是被弈星的分析哽得说不出口!
他缓了一会,才强撑着点头道:“不错!我本来还想考考你们,现在看来,小星星你的确有我的几分风采了!”
公孙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翘着好看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这复杂而庞大的宝相花机关锁,满是担忧道:“可是,可是这么复杂的东西,我们要破解到什么时候啊?”
“用不了多久的!”
弈星缓缓开口道:“我们要先试几次,我会记住这期间机关的所有变化,为了防止金匮有试探次数的限定,大概需要九次,分别移动甲、丁、庚、壬和子、寅、辰、申、戌……”
弈星在金盘之转了三下,秘阁的机关再次启动了起来,很快便有一排书架滑到了他们面前,公孙离前查看:“丁丑十六……是河洛藩镇的情报!”
“癸酉三,云中漠地!”
“壬申二十七,云梦奇闻……”
公孙离说着又打开了一幅卷轴,一只奇异的小鹿,被探子惟妙惟肖的画在纸,柔和的大眼睛充满灵动。
弈星没有帮着打开任何一幅卷轴,他只是紧紧盯着那纷乱,不断变动的书架和机关,并将每一个变化都记在脑中,这并不容易,因为他只能看到整个体系的一个面,更多的变化则藏在内层和背后,不过……
“内外三层,下五层,总共数百个书架的机关运动而已,比起棋盘之的变化来说,并不能称得复杂!”
弈星朝着身边的一个书架一指,对身后的男人道:“标记它的位置!”
男人轻笑一声,弹出了手中的机关蜘蛛,让它落在了那排书架……
“乙子三十六,稷下学院机关术发展!”
金色的花瓣,带有柔和的弧度,即便展开为书架,依然有着流畅的线条和美感,机关让宝相花旋转,所有花瓣流动起来的一幕,更是华丽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些花瓣都是用铜打造,由两排书架合拢严丝合缝的闭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匣子一样的封闭铜箱,用来保存这些脆弱的纸质、绢质情报。而只有在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花瓣状的铜箱才会突然从中间打开,变成两排书架,面盛放着一个又一个的卷轴,甚至还有用竹简记载的古老档案。
三人之中最为精通机关术的男人聚精会神看了一会,便为这机关的复杂而深深皱眉。
因为这些那些花瓣状的书架,一模一样难以分辨,而且并未按照规律整齐地摆放着,而是随着机关不断的变化。好像机关每启动一次,所有书架的位置便会发生一次变化。
但是每次启动机关,还是能准确的打开对应编号的书架,又说明这种变化,存在着一定的规律。
“你算到了那个藏着金匮的不变所在吗?”男人看着弈星依旧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机关的变化,忍不住开口问道。
弈星圆圆的小脸之,浮现一丝你现在还没有发现吗?的不耐烦的神情,让男人有些微微愧疚,好像显得自己很傻一样,但他转而回过神来,我又不是你这种怪物,愧疚什么?
弈星微微抬手,好像捻着棋子一样,他的手落向了宝相花最中心的位置:“不变之处,自然在那里!”
“机关犹如魔盒万化,却只有顶和底是绝对不变的。”
弈星所指的地方,是书架环绕的最核心处,整座秘藏阁内犹如一座内外三层的重瓣莲花,而这朵含苞欲放的宝相花,一直接到秘阁顶部的铜梁。若是从往下看,便能看到有八个书架搭成了仿若莲花的尖端,封锁了顶部的空间。
这时候,公孙离已经试探到了甲辰,随着机关的运转,塔顶的莲花却骤然开放!
顶端的一朵花瓣落下,露出宝相花中心的花蕊,那里是一个金色的平台,面有宝相花的纹路!
公孙离眼睛一亮,指着头顶道:“金匮应该就在宝相花中,我可以从这一道缺口进去!”
说罢,也不待弈星阻止,便凭借着自己高超的轻功,借助面前的这面书架,攀了秘藏阁的铜梁。弈星连忙抬头,冲着已经准备下探的公孙离道:“机关没有那么简单,阿离,回来!”
阿离已经飞旋出了花伞,无论这花瓣脱落露出的开口多么狭小,其他人过不去,可她公孙离未必过不去!可就在花伞旋转着就要飞入那个小小的缺口进入宝相花中的时候,公孙离却听到嗡的一声轻响,就好像蜂儿震动翅膀的声音,随即让她寒毛直竖的敏锐感觉,察觉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
阿离本能的一个折腰,常年舞蹈的身躯划出一个曼妙的弧度,几乎是贴着铜梁躲过了那一道颤动!
不远处的花伞突然传来一声裂帛般的声响,伞面之顿时出现了数道长长的刀口,甚至连坚若精钢的伞骨都被切断了许多。阿离背后发寒,看似无害的空气中,遍布这无形的杀机,如果刚刚她出现在伞下,那么……
阿离额头渗出了几滴冷汗,一滴汗水滑过她的下巴,滴落了下去!
公孙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那滴汗水在落入下空之后,在半空突然一颤,随即被凭空分割成了两滴!
弈星的神色越发凝重,就连身边的男人也都站了起来,他沉声道:“空气里有东西!”
弈星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棋子,飞掷了出去,棋子向着那处缺口飞去,却在即将投入其中的时候,犹如水漂在水面弹起一般,贴着缺口滑了出去。弈星伸出手来,遥遥捻着那枚棋子,继续朝着那出缺口缓缓落去。
这一次棋子落在了缺口处的空气里,微微倾斜的一个角度,然后便悬浮在虚空之中。
“看看下面是什么东西!”男人伸手将旁边的铜镜摘下,映着灯光,照向了那枚棋子!
公孙离赫然看见,在那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之中,四五根细不可察的丝线交织着,托在那枚棋子的下方,而男人也拿起灯光照亮了面前那座书架的空。
“那些锁链只是掩饰!”
男人注视着那条好像牵引着花瓣来到他们面前的铰链,旁边有一些极为细密的丝线,一头连接着书架,一头一直探入进宝相花所在的那片空间中。
“这些机关线虽然极其细微,但却非常牢固,能够提起巨大的铜书架平滑移动。我一直以为是铰链带动这些花瓣飞来,现在看来,这空气里遍布着的这些丝线,才是由机关带动,牵动书架滑行的东西!这东西又细又坚韧,打在人身,恐怕比刀剑还要可怕!”
阿离的耳朵低垂,怏怏的从铜梁之落下,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弈星。
而此时的弈星却凝视着自己面前的甲字辰号第八书架,卷轴中伸出的垂落竹签,密密麻麻的全写着李姓的名字。男人站在他的身边,也看着这面书架,低声喃喃道:“甲辰第八号,长安,前朝李氏档案!”
弈星呆呆的看着自己身前一枚飘扬的竹签,面用触目惊心的朱砂红笔,书写着一行字迹英国公谋反一案!
“围棋,一黑一白,如同阴阳,可以囊括世间万物!”
就好像熟悉的粗糙胡茬扎着手,听那豪迈爽朗的声音笑道:“来……爹教你下棋!”
短暂的幸福却总是倏然而逝,记忆中的温暖渐渐退去,伴随着一声英国公谋反!国公府下打入死牢!的刺耳尖声,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
“放过他吧!”犹如铁铸的高大男人指着自己,对士兵说:“不过是个孩子!”
“是,司空大人!”
自己蜷缩着身体,在巷角躲避寒风的时候,一个拥有温度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没有名字了!”自己回答道。
那个温柔的身影,看着自己在地划下纵横十九道的划痕,以及面堆放的石子,突然伸出了手,按在了自己的头。他微微笑着,低声道:“那你就叫作弈星吧!”
那一刻,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棋子,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卦象也同样如此!阴阳变化之间,诉说着无尽的宇宙,同样,也昭示着愚者的命运。智者不信命,愚者不知命!”
“一阴一阳之谓道……”
“棋盘的变化,也只是这道的一种!卦象和围棋并没有隔阂,就让我来教你,如何用围棋去计算吧!”
站在书架前的弈星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了手,指尖已经触及到了那片血红色,只需要一摘,便可把自己的过去握在手中,但……
“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父亲!如今知道真相,我并不能做什么?但在老师身边,终有一刻,我们都能寻找到自己的幸福,不只是我,而是……所有人!”弈星缩回了手!
他转过头去,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眼睛里的水光。
“我已经明白了!”他转身走向金盘。
阿离在身后抱着破破烂烂的花伞,心疼的耳朵都垂下来了!但闻言还是顿时振奋,惊喜的追问道:“星发现了什么?”
“机关的变化繁复,但依然不离其中!就如同世间万物的变化,离不开阴阳。”弈星将手放在了金盘之:“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
随着金盘的转动,咔咔的机括声再次响起。
面前的这面书架合拢化为花瓣飞退,但是那朵巨大的宝相花最顶端的一层,八朵花瓣却豁然飘落,化为一朵盛开的宝相花,随即第二层三十六片花瓣也一点一点的盛开,一层一层的,无数巨大的花瓣散落,在最底层铺就一个巨大金色平台。
平台由无数摊开的花瓣一层一层的扩散而成,最中心处便是一丈方圆的金色花台,然后八片花瓣围绕这花台,拼成一个更大的花台,接着是三十六片的第三层花台,六十四片的第四层花台,一百二十八片的第五层,以及更大的第六层……
三人面向的所在,巨大的金色花瓣铺满了秘藏阁,化为金色的广场。
那些细密危险的丝线早已经散开,通往最核心花台的方向一览无余,再无阻碍。
他们踏着那些巨大的花瓣,走向宝相花的中心处。
男人掏出一把维修微小机关的单片镜,凑到那金色的花台之查看了起来,他低声道:“这是乾坤子母牵机锁,三十六道锁芯环环相扣,其中一个步骤出现问题,便会锁死长达十二个时辰。应该只能用大理寺卿的鱼符才能打开,露出里面的金匮。这种机关锁极为复杂,我需要不短的时间来将其破解!”
说着他的身爬满了机关蜘蛛,让阿离像是见了鬼一样,忍不住退了许多步,捂住了脸。
男人浑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身的蜘蛛堆叠起来,它们将身体压得扁平,相互之间插在一起,不断延长,化为八根细长的蛛腿,长在了男人的身!
然后这八只蛛腿便插入了地宝相花纹路的细小缝隙中,开始试探里面的精密机关。
男人将耳朵凑在了花台,对着弈星和阿离嘘了一声,小心探听着里面的响动!
一时间,整座秘阁静谧的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