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无定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蒙恬却感受到了一种生机,一种和他来时完全不同的东西在整个无定郡生根发芽,那就是希望。也许对每一个生存在这里的人来说,将来再也不是绝望。只有希望,才能孕育生机。
无定练兵广场,蒙尘和宰跃、壶安、商不炫等将领肃穆站立,那一千八百兵士也都早已在等着。只有邢甾有些不安的站在一边,到现在为止,蒙恬并没有交代他事情。
蒙恬点点头,对不远处的邢甾招了一下手,“邢甾。”
因为蒙恬没有给出具体的事情,邢甾只能是跟随在蒙尘身边练军。现在蒙恬出来第一个就是叫他,他立即就大步过来,“邢甾在,请将军吩咐。”
“你是否知道无定的血族大概有多少人?”蒙恬问道。
邢甾沉吟了一下,略显犹豫的说道,“根据之前血族的行动,我猜测血族的人数大概在七百人左右只是血族狡诈,我不确定我之前看见的是不是真实”
说到这里,邢甾看了一下蒙恬,见蒙恬没有说话的意思,他继续说道,“血族好战也善战,一般情况下,一名血族兵士可以压制住四五个我玄雍的兵士。我估计想要对付血族兵士,兵力至少要在六倍以上。”
邢甾的言外之意,就算是有四千人,恐怕也只能勉强对付这里的血族。而他们只有一千八百人,还是临时凑起来的一千八百人。
蒙恬点点头,他和血族战斗不是一次两次了。血族兵士的确比玄雍兵士强大,在边疆对付血族的时候,玄雍兵士一般是三人才能对付一名血族兵。邢甾的能做出这种判断,还是有些能力的。
想到这里,蒙恬说道,“我估计这里的血族不止七百,不过我们也不是全无机会。两天后的大战,关系到我无定郡能否继续生存下去。我要带兵练习军阵,你的任务最重”
听到有任务,邢甾心情更是激动。他最怕没有事,只要有事做,他邢甾岂会惧怕事情多寡?
蒙恬凝重的看着邢甾,“一支强大的军队训练的再好,也不够,还需要强大的兵器。我无定也要有雷曲的分部,你的任务是在无定郡建造一个兵器坊,我会给你一些寻矿和炼精钢的知识,一年后,我无定军必须要拥有这一方大陆最强大的兵器,你能否做到?”
蒙恬说完后盯着邢甾,只要邢甾有半点犹豫,他就换人。
也许在一些人看来,兵器不过是辅助作战的器物,就是蒙恬之前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一支军队最重要的还是军纪。
在看了那木盒内的帛卷后,蒙恬改变了想法。那帛卷说的没错,当实力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后,一切阴谋都是虚幻。所以他在训练军纪和军阵及提高兵士能力的同时,必须要拥有最强大的武器。
那帛卷上的炼钢手段是蒙恬闻所未闻的,若是真的能成,可以肯定在不久的将来无定军将拥有这一方大陆最强大的装备。这帛卷上的知识,根本就是无价之宝。按照蒙恬的想法,让蒙尘来做这件事是最好的,只是蒙尘显然更适合带兵。
邢甾在无定多年,岂能听不出蒙恬语气中的凝重和重视?不要说蒙恬还主动提示说这些东西是最珍贵的。
几乎在蒙恬说完的同时,邢甾就单膝跪地,“蒙将军,我邢甾从今以后愿为将军家臣,若是做出任何违背将军意愿的事情,我邢甾必受天谴而亡。”
在无定多年,哪怕因为自己的手段活的比一般人要好的多,可邢甾依然是不愿意继续这种日子。他是一个军人,渴望热血的活着,而不是整天蝇营狗苟,看外族的脸色过日子。
他本来就崇拜玄雍蒙氏,如今有机会成为蒙恬家臣,他岂能有半分犹豫?
蒙恬很是满意的扶起邢甾,邢甾不说刚才那一番话,他最多只是传出部分炼制兵器的手段给邢甾,现在他却是可以全部传给邢甾。家臣,那就是亲兵一般,主家有难,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主家。更何况邢甾还发了毒誓,那显然是真心实意要做蒙家家臣了。
邢甾熟悉无定,而且情商极高,能最快的领悟自己的意思,将雷曲的事情交给邢甾,的确是最好的。
邢甾做事雷厉风行,这边蒙恬交代下去,那边他已经去着手准备成立雷曲分部了。
蒙恬看着安静站在他面前的一千八百兵士,双手慢慢握紧。尽管才成军几天时间,队形都无法站齐,但每个人的眼里都充彻着一种拼命的斗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两天后他们一旦输了,那再也没有无定,他们也不会再活着。
“鲍养。”良久之后,蒙恬忽然叫道。
“在。”一直站在蒙恬身后的鲍养一步跨前,大声应道。
蒙恬大声道,“鲍养,整军时我第一个叫你,是因为在我们接下来的这个战阵之中,你最重要。”
蒙尘和宰跃有些不解,按照蒙将军之前的话,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各自带五百兵士跟随将军练习军阵啊。
蒙恬语气放缓了一些,“我们即将练习的这个军阵叫一元截杀阵,鲍养你是阵心。”
“鲍养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辜负将军的看重。”鲍养大声叫道,他笔直的站在那里,眼神坚毅,早已决定就是死了,也绝不丢了这个阵心的位置。
“鲍养,如果你真的死了,那你就已经辜负了我的看重。”蒙恬语气严厉起来。
一元截杀阵最强大的就是指挥如意,截断对手的战阵,按照分段围杀的手段歼灭对手。而这个指挥如意,随意截断对手战阵的保障就是阵心,一旦阵心被毁,一元截杀阵就彻底崩溃了。
所以这个阵强是强,却是有弱点。蒙恬相信将来他可以解决这个弱点,可两天后就要对付血族入侵,他没有办法在两天内解决。
“我”鲍养紧张的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什么。
蒙恬的目光落在壶安身上,“壶安,你带七百人,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护住阵心鲍养。”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如果说蒙恬自己需要七百亲兵护住还能说的过去,可是七百人仅为了护住一个傻大个?
壶安只是一怔,随即大声应道,“是,只要我壶安有一口气在,阵心定然安然无恙。”
他一直是商芃的亲兵,更明白什么是护住主将的责任和意义。无论鲍养是什么身份,从这一刻起,鲍养就是他和麾下七百人的主将。
蒙恬不理众人的惊讶,继续说道,“蒙尘带五百人为一元截杀阵阵首,宰跃带五百人为一元截杀阵的阵尾。我带一百人,为一元截杀阵的阵魂。一元截杀阵变化莫测,想要短时间内彻底熟练,却是痴人说梦。不过对付血族,两日训练也够了。”
还有一些话蒙恬没有说出来,一元截杀阵的阵魂表面上看起来是阵心,事实并非如此,当对手围着阵魂来行动的时候,一元截杀阵在阵心的运转下,早就将对手截杀为多段开始绞杀了。将来一元截杀阵完整的时候,壶安带领的七百保护阵心的兵士,将会化为利箭,迅速插入敌人的心脏。
尽管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理解这些意义,不过在这军阵之中,只要按照号令和要求行动就行了,也无须众人理解。
无定郡每一个人都在闷声做事,蒙恬更是没日没夜的带着一千八百兵士练习一元截杀阵。
相比起以往无定不时传出一些惨叫声,此刻的无定更是显得安静。
无定郡安静的几乎有些可怕,而和无定郡相距一条无定河的百叶窟却有些躁动。
百叶窟距离无定郡不足三十里,和无定郡之间相隔着一条无定河。曾经无定河河水清澈,盛产鱼虾。无定虽是玄雍囚徒发配的所在,因为有无定河,玄雍囚徒偶尔也能尝上一些鱼虾类改善一下生活。
自从数年前血族来到百叶窟之后,无定彻底化成了炼狱一般的存在。血族刚来的时候因为实力不济,倒也安稳。随着血族渐渐壮大,他们开始侵袭抓捕无定子民,使得边境不得安宁。
到了后来,因为劳绯要讨好血族,主动为血族送上玄奴。这些玄奴被虐待致死,
日积月累,无定的人越来越少,而清澈的无定河则是充彻了腥臭和无数的尸骨。这些尸骨,几乎全部来自曾经生存在无定的人。
百叶窟之所以得名,是这里有无数天然形成的洞窟,最大的洞窟方圆足足十数丈。血族占据了百叶窟之后,这个最大的洞窟被血族改名为血神殿。
此刻血神殿中十数名血族成员正在叽叽喳喳,争论的颇为激烈。
坐在最上首的一人身材瘦高,眼神阴鸷,脸色发红,一头银发。此人正是百叶窟血族首领,徐佘。
站在徐佘身侧的是一名身材矮胖男子,这人只有半边脸,半边脸已经腐烂,一头金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腐味,这些腐味丝毫都无法遮住此人身上的血煞气息。他是徐佘手下的第一战将,霸异行。
“头领,从我们来这里以后,无定从来都是恭恭敬敬,而这次无定不但拖欠了珍珠稻和玄奴,在我们给出了期限后,也没有半点回应,实在是找死。我们不如索性踏平无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一名牙齿都冲出嘴唇的血族男子语气带着不满。
徐佘冷哼一声,“掌控无定对我们来说的确简单,但我们是奉了主人命令来这里的。如果真的是杀入无定这么简单,我们何必等到今天?”
血族众人一时间沉默下来,他们都明白为什么不能杀入无定。主人让他们来这里默默发展,将来有大用处的。一旦杀入无定,必定会惊动玄雍朝堂,假如玄雍朝堂派出大军前来,他们这些年的发展就是白费功夫。
事实上他们选择这种低调形式发展,效果显著。不但迅速壮大的力量,还不用引起玄雍的警觉。况且,占了无定后会有现在这么惬意吗?现在玄奴和珍珠稻源源不断有人送来,他们什么都不用做。
唯一不满的是,无定送来的玄奴质量越来越差,珍珠稻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少。
良久之后又有一名血族男子说道,“主将,若是无定一直不送玄奴和珍珠稻来,我等难道就此作罢?”
徐佘冷笑,“作罢?他们还有一天时间,一天后依然不送,我血族大军踏平无定。”
众人都是疑惑的看着徐佘,不是不能引起玄雍警觉吗?
徐佘嘿嘿一笑,“我已经收到主人消息,玄雍内部争斗连绵,根本就顾忌不到无定这个角落。更何况”
徐佘没有说下去,玄雍有人和他们血族共通,什么风吹草动他不知道?
“哈哈,终于可以痛快的踏平无定了。”霸异行哈哈大笑,声音中充彻这一种兴奋。是不是安静发展实力,对霸异行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可以大肆杀戮玄雍人才是最让他兴奋的。
无定练兵校场,尽管有近两千人在练兵,整个校场安静的仅有步伐移动和兵器破空之音。
这里每一个兵士都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一切只要跟随军阵主旗行动即可。
两天时间太短,蒙恬按照帛卷上的方式练习军阵,虽然还无法做到军旗到处士兵立即就会形成彻底截断,却已勉强可以做到阵随旗走了。
一声刺耳的笛鸣声穿破空间,落在了校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原本还算是流畅的军阵陡然一滞,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血族已然跨过无定河踏入无定郡,准备进攻无定了。
无定没有城墙,一旦血族踏入,那只能面对面的搏杀,没有半点退路。血族大军没有到来之前,站在这校场上的每一名无定兵士都抱了拼死一战的决心。此刻血族大军真正到来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惶恐开始缓缓延伸。
无定原本可是有数万人的,因为血族的到来,短短时间这里只剩下了万人不到。血族,对生活在无定的人来说,那就是死亡和可怕的代名词。
蒙恬厉声喝道,“我等军阵所做的就是令行禁止,尔等只要知晓,在军阵中,舍军阵之外,再无他物。如你等如此,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影响,何必再练军阵?季徉!”
“在。”一名面容肃穆的男子一步跨出,朗声应道。
蒙恬语气严厉的说道,“你带十人,为我无定军的军纪官。若还有人在军阵移动之中被外界影响,杀无赦。”
“是。”季徉声音洪亮的应道,同时举起手中的长剑,十名他麾下的兵士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此次演练还有最后一个变化,阵旗继续。”蒙恬丝毫都没有在意刚才血族入侵的凄厉警笛音。
蒙恬话音刚刚落下,又是一声更为凄厉的警示笛音响起,而且笛音更近了。
或者因为蒙恬之前的话,尽管许多兵士心里依然惧怕,却没有人敢再次顿滞影响军阵运行。
随着蒙恬阵旗移动,一元截杀阵最后一个变化完成,一千八百人再次形成了整齐的队列。
主帅是一军之魂魄,蒙恬的淡定和镇定影响了所有的人。尽管第三声笛音就在校场之外不远处响起,但所有的人都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候下一个命令。
蒙恬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很好,我们的确只是练习了两天时间军阵,但血族在我眼里更是乌合之众。这些入侵的血族人太过自大狂傲,他们将成为我们刀下的亡魂。各位军士听令,让我们面对面的将这些血族斩杀,为我无定每一个死在血族手中的同伴报仇。”
蒙恬说血族是乌合之众,也没有乱说。这里的血族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和之前他曾经对付过的血族兵士没有办法比。如果军阵截杀做的好,还是有机会赢的。
“报仇!”齐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热血和冲动。
蒙恬看着远处冲来的阴曲兵士,语气愈发淡定平缓,“我将校场选在这里,是因为只要血族入侵,就必须要从这里进入无定。昨天宰跃向我进言,他觉得我们可以在无定河和无定之间埋伏,打血族一个措手不及,各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吗?”
远处血族的嘶吼声音已经模糊可闻,蒙恬似乎还是没有半点在意,反而在询问着和即将到来的大战毫不相干的问题。
校场安静无比,每一个人都是攥紧手中的兵器,等候蒙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