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一杆秤正在摇摆不定,神芜幽明白,人心本就是偏的,所以此刻她不得不做出点什么来阻止这一切。
于是,一声弱弱的涰泣抽噎而起:
“大人...我不...我不想...不想离开大人...”
她的小手也似害怕般的缓缓从他腰间收回,怯怯的攥着他身后的衣角,无论是语气还是那一番小动作都无不彰显了她的无措胆怯和惶恐依赖。
见对方不为所动,她又将头抵在了他的后背上,那精廋的肌肉硌得她头疼,即便隔着几层一副也能感觉到对方后背上那流畅的曲线,精悍的腰身。
这样的人,确实很容易给人安全感。
只可惜,神芜幽却不是其中之一。
她的脑袋依赖性的抵在他的后背,那双藏匿于死角中的黑眸确是一片幽冷晦暗,闪烁着明灭的光芒...
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脆弱可怜,泪声嘤嘤:
“大人...离开大人,我会死的...我好怕...呜呜呜...”
所以,你舍得我死吗?
如他所说,一个绝佳的炉鼎有多珍贵,大人你该知道的吧?
垂眸而下,那脚腕的银光锁链甚是惹眼刺目,那湛湛寒光似乎将她的双眸也侵染了一层的薄冰。
纤细的指尖刺出朱红一点,那血染红了白皙的指尖,瑰丽而妖艳,慢慢渗出了圆润血珠色泽鲜艳明亮诱人。
在漆黑狭窄的角落里骤然坠落,隐没于土壤之间...
神芜幽认真的感受着,然而不过须臾,又蓦地睁眼,心底一寒。
没了...
一颗植物种子也没了...
方才那场大火,竟能渗入地下,将剩下的古老种子冻成了渣渣,再无复生的可能了...
这个方法行不通,神芜幽又将目光放在自己的手指上,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殷红的鲜血渐渐渗入了魔尊的衣服。
她不知道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但绝望之际能够拼上一拼总比安然接受死亡来得好。
感受着那滴血液正在啊逐渐渗入衣层,几乎就要挨上魔尊的皮肤了,她的心中紧张至极,提心吊胆的控制着自己的血液流入不太敏感的角落,然后手中猛地一阵用力——
“大人...大人不要抛下我好不好...呜呜呜...我会乖乖陪着大人...寸步不离...”
那力道之大让身前的男人猝不及防的一顿,漠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须臾,他面色冷硬,声音沉稳,浑身散发着王者的威严,那具有压迫感的声音缓缓传来——
“唯她,不可。”
什么?!
借着胆怯而下手没个轻重的神芜幽正打算将那血液输入那即将痊愈的擦伤之上,就冷不丁儿的忽然听到这一声...
蓦地眸光一怔,动作一滞,脑海中不停的回想着那句——
【唯她,不可。】
这道低沉稳重的醇厚嗓音蓦地传来,如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温厚沁人,又像是把利箭直击她的内心,平静如死水一般的湖面不可抑制的泛起点点涟漪...
不可吗...
真好...
她浓密的羽睫轻颤,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楚的异样之感叫她一时琢磨不透,便理所应该的归功于她身为炉鼎的价值拯救了自己。
烦乱的思绪叫她无所适从,忽地想起那滴血液还在运作,于是蓦地思绪回笼强行召回了血液,隐没于地表...
对,既然危险已接触,就没必要做这些惹人误会的事了...
对,是这样的...
是的...
于是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将脑袋紧紧埋在男人的后背,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后语。
她的心情愉悦轻松起来了,可那少年确是不乐意了,怒不可竭的扬起一抹狞笑,倏地大笑起来,那笑声狰狞恐怖,却又让人倍感凄凉——
“薄伽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若不是早就包藏祸心,我爹娘又怎会死?!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三百年,亏你能忍得住!
“你等着!你就等着吧!
他忽地止住了笑容,双目眦裂,拊膺切齿,郑重而阴狠的放出狠话——
“薄伽梵,我终有一天,会打败你,为我枉死的爹娘报仇!
“一年,两年,百年,千年...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超越你!打败你!最后...杀死你!”
薄伽梵面色未变,深邃的眼眸淡漠如常,像是毫不在意般的掀起唇角,缓缓吐出一句:
“好。”
好?
魔尊这是什么意思?任由对方肆意成长然后杀死他自己?
神芜幽不太明白...
面前那个狂妄的少年虽然易燥易怒了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就连她这个刚穿过来的门外汉都能察觉到少年那天资根骨,绝对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鬼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这样人人艳羡的资质下至今还仍停留在玄阶五重,但她相信,只要找到了契机,这个少年绝对可以一骑绝尘,一飞冲天!
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魔尊啊...
身为王者的你,不会不清楚应该斩草除根,浇灭一切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苗头吧?
薄伽梵深邃的眼眸微敛,那里面似乎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叫她理不明,看不懂...
少年恨恨的化作一阵黑烟离去,余下渐渐清醒之后的魔族众人在感受到魔尊这骇人的磅礴魔气之后也都震悚恐惧的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在感到魔尊无意于整治他们的时候,又赶紧一溜烟儿的消失了。
一时间,整个魔刹殿又只剩下魔尊和神芜幽了。
空荡荡,冷戚戚...
不知为什么,神芜幽忽地感觉面前男人那高大的背影似乎弯了脊背,整个人都变得苍老颓废不少。
那愈渐浓厚的沉寂死气渐渐弥漫,空气似乎也越来越孤寂伤感...
薄伽梵颓丧失神之际,忽地感到袖子被一阵拉扯。
他缓缓垂下眼神,望着自己袖间突兀的纤细小手,正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衣角。
循之望去,只见那只沾染着血污小手的主人正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漂亮的黑眸里仍噙着不散的蒙蒙雾气,黛眉似蹙非蹙,如细雨霏霏,夹着着丝丝缕缕的愁意。
殷红染血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绵软轻微,带着丝丝的颤意,令人又怜又爱: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