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救我的吗...”
那浑身血污的女妖早已奄奄一息,如残花破絮般的瘫倒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她是妖,有一定的自愈能力,然而此刻那些血淋淋的伤痕都还狰狞的纵横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甚是渗人。
奇异的花香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味道。
神芜幽看着她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一步步上前走进,然后在她混沌涣散却又如炬般迸发出希望的目光中,缓缓蹲下,语气淡淡:
“你快死了...”
女妖见她靠近了,这下更加确定她有能力带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当即目光变得激动,变得充满了渴求:
“求求你...救救我...我好痛...好痛...好痛啊......”
她挣扎着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那恍若大梦一般的精致人儿。
月光透过铁窗倾洒进来,朦朦胧胧的映照在神芜幽的脸庞,显得如此的不真实,宛若谪仙。
她好怕,好怕她会像谪仙般缥缈,瞬息无影,下一刻完全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冰冷的墙面,污浊的空气,又会向以往那般,毫无感情的划开幻想的迷雾,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这一切只是虚妄。
她现在连呼吸都是疼的,心脏,肺部,肌肤的每一寸的伤疤,都一抽一抽的疼痛着,疼的她没了力气,疼的她失了意识。
目光,渐渐模糊...
她看着面前的殷红身影愈渐朦胧,她也是植物妖吗?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感受不到她的妖气啊...
又是幻觉吗...
真是可笑啊...
她身为卑微的植妖,没有强大的天赋,没有健硕的体魄,没有威武的身躯,一出生便被这炉鼎的魔咒围绕,成为笼中的脔宠,成为修炼的炉鼎...
连这与生俱来的防身本领,最终都成了他们炼药的材料。
她的一生,都在不同的人手中兜兜转转,被换来换去。
雨打浮萍,飘摇无依,凄凄惨惨戚戚。
最后,重要惨死在此了吗...
她以幻觉制敌,最终又在幻觉中死去。
多么可悲啊...
她奋力挣扎着前进的手,终于缓缓抬起,想要去感受一下面前人儿的真实,她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幻觉,真的会有植妖,能够在这乱世中完好的生存下去,真的能给植妖带来希望。
她好想,感受一下,感受一下眼前人的炙热的温度,就如同她的花色一般,肆意张扬的温度。
但好像,不行了...
她竭尽全力,却只能触碰到空气,空荡荡的触感,叫她不甘,叫她凄然。
然而,就在她昏死过去的前一刻,猝然垂下的手忽地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扶住,恍惚间,她只感到掌心一片沁人的微凉,像是绿吐新芽,像是雨后春笋,像是久旱逢甘雨的酣畅淋漓的清爽。
这种感觉裹挟着清凉的灵力,徒然间唤她清醒。
她像是终于得到雨水滋润的鱼儿,慢慢的,清明了头脑,视线逐渐清晰...
“我可以救你。”
眼前的人儿化为实质,她精致妖冶的眉眼似乎带着似水般的温柔,如黑曜石般澄澈透彻的双眸正直直的看着她。
尽管她现在狼狈不堪;
尽管她现在满身污秽;
尽管她现在奄奄一息...
而她那清澈诚挚的眼睛里满是尊重,毫无恶意。
“但是,你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救你,总不能白救,你总要给我点什么,叫我觉得你值得,你觉得呢?”
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啊...
也是,她的眼睛虽然温柔,虽然诚挚,虽然尊重,但却没有丝毫怜悯,没有施舍之意。
她这是,在拿她当正常人来谈判来了啊...
“我...愿意...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救我出去...”
“好。”
她回答道,面上多了一丝笑容,只听她问:
“你叫什么?”
“罂粟...”
“好的罂粟,我带你回家。”
“家......”
家是什么?家在哪里?
她想问,却问不出来了,因为下一刻,她就无力的倒下,彻底昏迷过去了。
-
琉仙阁——
夜月昙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换下的茶盏一盏接一盏,他一手握着暖玉茶杯来回摩擦,一会又不安的来回踱步,如瀑般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散,带了几许焦灼。
“公子,妖媚会没事的...”
水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来来回回的看着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焦躁不安的僵持了几个时辰了。
身为她的贴身侍女,几十年来,她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的模样,与平时那副清幽谪仙般的清冷模样判若两人。
“水仙。”他忽地停下了脚步,转眸看她,“我是不是就不该任由她一人去刹影楼?”
“公子...”
“是了,是我的错,妖媚再聪明,也只是一个花妖,如何能敌得过那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刹影楼?”
他自顾自的低低喃道,银色的双眸微暗,似划过一抹悲伤,却又被那长长的白色睫毛遮掩住了思绪,只露出淡淡的自责。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背影孤寂,颓丧的垂下了头。
“你错了什么?”
忽地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颓丧。
夜月昙身子一怔,随后蓦地转身,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快步走向她,眼神里满是惊喜与担忧: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空气中传来浓郁的血腥味,是妖族的血气!
他倏地皱眉,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神芜幽,那目光锐利的如同如炬,势要把她上上下下扫描了个遍似的。
神芜幽眼看他那焦急的手就要伸过来探向她的身体,她忙的出声,安抚道:
“不不不,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是她的。”
说着就将背上昏死的过去的人儿小心翼翼的转过来,抱在怀里,解释道:“在刹影楼里找到的,她是唯一活下去的妖,名唤罂粟。”
“罂粟?”
夜月昙眉头轻蹙,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想不起来了。
见状,水仙在一旁轻轻出声提醒道:
“罂粟妖,是20年前来到琉仙阁的,听说是一个仙士捕捉,卖到这里来的,姿容美艳,是当时风靡一时的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