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竹站在地下室外，他本闭着眼睛在休息，此一刻应是感受到了些什么，目光向着地下室内望去。

果然就如他所想，她的母系血脉解封了。

在第一次见到东方明婵时，他便发现她灵魂的蹊跷之处，通过熟悉的气味，他认定了她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又怎么会沦为一介乞儿？

那时的他以为，她同他一样，不过是被神明随意创造出来，又随意舍弃的残渣。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想看看，她究竟会什么时候激发属于她的那份力量，又会走上一条如何的道路。

却看见她，毫无尊严地活着。

甚至是，为着待自己算不上好，还靠着她来养活自己孩子的女人而下跪求人。

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本是想将她带走。

但她求他，求他救那个女人。而她自己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的求生欲望。

那个女人的孩子是特殊的孩子，她的传承不像寻常灵魂一般只作用于肉体上，灵魂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样的血脉，从不畏惧他人的夺舍。

即便死去，也不会忘记上一世的记忆，经过无数的轮回后，又能再次回到属于自己的肉体里。

这样的血脉，若要抹杀，必须将其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她无求生的意志，他便并未救她。

他本可以就此走掉，可她用她瘦弱的身体唱起了民谣。她并未经受过任何的声乐训练，同他在无数世界里听过的一些大师相比更是难以相提。

可他还是在她开口唱时就被吸引了。

东方明婵只知他有一半是神的血统，却不知他之后做了什么，这样身份的他，轻而易举间便能从这民谣中听到她的真挚的呼唤。

她的心思透彻，就和她的眼睛一样。她在此世间，无欲亦无求，早便看破了一切的繁华与烟火，却唯独想还一份恩情。

还一份，仅仅是将她随便拉扯到能走路要饭的恩情。

那时诞生的并不是能被冠以为爱的情感，但他已经无法只是她的路人。

……

东方玄烨坐在卧龙殿的书房中。自从女儿被他送去藏书阁看，他左右翻看着下面递上来的折子，翻了又翻，做出一副很忙的模样，意识却始终留在看的第一份折子的头几个字上。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轻揉着太阳穴，提醒着自己北方的那个官员还要处理。

再次拿起笔，在折子上写下决定后才想起，北方的那个官员还是昨日的折子，他也已经下过决定，甚至派人送下去了。

忽然间，东方玄烨抬起头，看向藏书阁的方向，他手中的毛笔也顿然倒下，墨汁胡乱地脏了折子上他刚刚写下的字。

澜儿从未同他说过，她给女儿准备的及笄礼是什么。

但他多少猜得到：这份，两个儿子都没有，唯有女儿有的及笄礼到底代表着什么。

澜儿是一阵风，后位和他都留不住她。她的女儿自然也是一阵风，风终归是要走的，小风终究是会和大风一起，去到地上的人无法抵达之处。

所以他瞒着女儿，从不让她知道钥匙和门的存在。即便在自己下了决定将钥匙交给女儿后，也不想让女儿知晓门在何处。

他尽量让女儿少接触有关澜儿的存在，女儿是他和澜儿唯一还存在的红线，只要女儿站在他的身边，他的澜儿说不定便会有一日回到他身边。

搞砸了。

从前也是，现在也是。都被他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