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仙心生一计,便是要说反殷洪反周。
只是要说反阐教出身的殷洪去对付姜子牙……这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乌云仙有他的法子。
截教之中有一门引渡人身归大道、晋入大罗金仙的晋级幻术法门,叫做《浮生若梦法》。
此法门意在使人道心归一,从而心无旁骛一举突破到大罗金仙。当然,要用此法门,需得是修为达到金仙后期境界、且有把握突破者才可使用。
否则,轻则性情大变,堕入旁门左道,重则根基全毁。
虽是无上妙法,可利弊各占一半。
眼下,乌云仙就要在殷郊身上动用此法,改变后者性情。
乌云仙明白,他修为虽跌落人仙,好在元神未损丝毫,故而可以动用此法。
但代价是他修为根基由此被毁,此后寸步难进。
这是相当大的代价!
换句话说,他大可以回到碧游宫之中请同门过来,一起去找姜子牙讨回公道。
偏偏他极好面子,联想自己来时在诸同门面前夸下的海口,便生不起半点回去的心思。
……
另外一头,殷洪从太华山云霞洞下来,驾起云雾往穿云关赶去。
路经一片山林之时,他在云雾上端看到,下方之中有个老人被几个山贼欺负,他心下一怒,便下去杀了那几个山贼。
可谁知杀了山贼之后,老人却反哭着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儿子?”
“你儿子?”这让殷洪非常意外,完全没想到。
他只是一心行善,未曾想过太多。
又听的老人骂道:“我这几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怎么说也是我儿子,你为什么要杀他?我看你也是个没爹管的!”
听到后半句话,殷洪自然想到了自己的生父纣王,他杀了自己的母亲,自己当然恨他!
可偏偏因为此时错杀人的羞愧,殷郊实在生不起气来,只得灰头土脸快速离开这里。
而在他离开之后,这老人却化成了乌云仙的模样,随即他变出一只小鹿,又化身成一只公鹿奔走到了殷洪前面。
前面殷洪刚走出山林,却见一只两只鹿也随着他走了出来,一大一小。
但在不远处,有个猎人正将箭对准那只小鹿。
“嗖”的一声,箭飞了出去。
但应是倒地的是那只大的公鹿,却是它档在小鹿面前,替自己的孩子挨了这一箭。
这是一件极小的事情,殷郊本是也没什么触动,可不知为何,他莫名其妙又想到了纣王。
似乎间,在山林之中有絮絮低语省响起,影响着他的思绪,让他觉得头昏脑胀!
可细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
忽而,他想到纣王还未变的残暴之时,有一次外出打猎,他们父子同骑一马追赶一只獐子,不小心跌落山涧,纣王怕他受伤便自己充当肉垫,垫在他身下替他抗下所有伤害。
但也有一段记忆是,跌落山涧的只有他一人,纣王冷眼在上面关外着离去,他则在下面几个时辰后才被人发现……
同时,更多的记忆涌现了出来,在他的心底之中,纣王对他好的点点滴滴开始清晰了起来。
但这些记忆是真的吗?殷洪混乱了。
一时间他下山时的憧憬和对纣王的恨,全都化成了迷惑。
这让他的情绪开始低落。
在他失魂落魄间,他亦没有发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
原本高怂的山林开始褪去,渐渐化成了湖水,其上氤氲气息蒸腾而出,一切都变得梦幻。
他再抬头,虽对场景的突然变幻感到疑惑,可也只当是自己失魂落魄走了太久,未曾去注意。
而那个声音似乎更吵了,如万人在梵唱,千浪在翻涌……
总之,他的心绪更乱了。
再静下心时,他才发现湖水有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老者正在垂钓。
当殷洪的注意力却在湖水之中的鱼身上。
眼前这片湖,呈阶梯状,越往上,水质越好,水里的水草也更丰富,但此时却有数条大鱼聚在一起,一次又一次顶着小鱼把它们往湖的更高处送去。
倒是也不是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小鱼”,恰恰相反,这些鱼身体的颜色更深,鱼鳍也显得凌乱,显然是年纪大了的鱼。
但往往来说,一般不是大鱼踩着这些小鱼的脑袋往更高处去吗?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殷郊非常不解。
或许,即便是这鱼,即便它是畜生,也懂得感恩,何况人呢?
“是啊……何况人呢?”似是知道他心意一样,钓鱼的老翁说话了。
这句话直溃殷洪心底,让他对纣王的记忆越发清晰!
同时到了这时,他竟然莫名其妙对纣王生出一种愧疚感出来。因为鱼都可知感恩自己的父辈,何况他呢?
不过见这老者说出他的心声,随即殷郊下意识警觉起来道:“你是何人?怎知我心意?”
老人笑道:“老夫不过游历四方的一个游仙而已。”
随即顿了一下,他又道:“既然明知多想无意义,何不试着顺着烦恼去做一番呢?鱼都知道感恩自己的父辈,何况还是你呢?”
看似是帮人解惑的话,但就是这简单的几句,让殷郊疑惑的那些记忆瞬间变成了现实。
他再看待纣王这个人,心中有了别样的看法。
他忽而又想起,那个时候他被师父赤精子从朝歌救走,年岁尚小,也许……许多事未必如他想的那样。
再也许……当初母后被父王所杀,是有别的原因的,他在心里这样想到。
可不管怎样,纣王都是他的父王,眼下西岐兵发至潼关,他虚得前去阻止才能帮父王。
又听得这老人道:“我还知你此次下山是去帮周军……而现在世人也都说周周是义军!可是……又有几个人亲眼见到他们义在哪里?你见到过吗?年轻人,做事得有自己的判断!又或许,你往往认知的那个答案才是对的!”
这个声音乍一听没什么威力,但蛊惑力十足,让殷洪开始不停否定以前师父赤精子说给他的一些话。
比如师尊常说,西岐西伯侯姬昌仁义,可为何他就能任由长子伯邑考救自己而不顾独自离去,他的仁义又在哪里?还比如,以前的纣王也是做过许多好事的,为何现在的人们都全盘否定,尤其是那些被帮助过的骂的最欢?
既如此,那什么又是善,那什么又是恶?
诚如猎人赶走狼是对羊的仁慈,可不让狼吃羊,岂不是对狼的残忍?狼的孩子又怎么办?
诸多事物不能一下去全盘否定!
旧的思想在他脑袋里陨落,新的思想在他脑袋里形成。
这个过程,他极其痛苦,仿佛是杀死自己,将另外一个自己放出来。
许久后,他神色平静对着垂钓老人一拜道:“做事得随性而为!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才是真理!受教了!前辈!”
老人又道:“记住,你是为你的真理而去!”
到了此时,殷洪只当这老人是昔年在洪荒中名声不显的前辈高人。
随后他便离去。
那老人的样貌却发生了变化,脸上褶皱舒张消失,蜡黄的皮肤变的黝黑,佝偻着的身躯渐渐笔直,再看其容貌正是乌云仙。
先前他先是变作山林中的老人,让殷洪打死他几个“儿子”产生愧疚,由此他用《浮生若梦法》构建一个幻境将殷洪真正拉入其中。
到了此时,他已经十分确定,自己用《浮生若梦法》改了殷洪的思想。
同时,乌云仙身边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还是那片山林,根本没有什么湖!
自始至终,殷洪都在山林之中没有走出去。
诚如他思想在圈地为牢之中,误入了歧途。
……
潼关这边,姜子牙二十五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守城的总兵张凤见状自是慌乱。
说投降吧,他当初在潼关曾经刁难过姜子牙,说不得对方现在还记仇。不投降吧,他关内只有两万人马如何打?
但思量再三,他决定还是去投降,随即起草了一份投降文书,打算派人给姜子牙送去。
可就在此时,突然天降一人,一把躲过文书,将之撕成碎片大骂道:“投降什么?就没点骨气?”
张凤起初看到这人的面容还觉奇怪,可细细一看后惊道:“你……你是二王子?”
“不错!正是我!快快给我点三千兵马!我前去会一会姜子牙!”殷郊冷声对他说到。
见他浑身杀气,张凤苦叹一声只能应承下来。
关外,姜子牙显得老神在在,似乎并不为这次的夺关事宜发愁。因为早几天他就得到消息,潼关的总兵张凤闻言周军的到来,吓的是六神无主,夜不能寐。
眼下,这位总兵大概率会来投降。
正等着,却听大帐外有人给姜子牙报道:“丞相!有人前来叫阵!”
“嗯?”姜子牙心生疑惑,他看众人道:“难道张凤手底下还有硬骨头的?”
说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就见对面叫阵之人,身着八卦紫绶仙衣,面容英俊,手持阴阳镜子,不是殷洪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