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二章 浓雾(1 / 1)山间望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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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凝刚踏进房门,就感觉到一道目光直直地投射到她身上。

随后当她回望过去后,却发现是叶钰,此刻他正稳稳地坐在屋内的红楠木椅上。

叶钰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清凉的春风,为这炎热的夏天带来阵阵清凉。

“回来了?”

“嗯。”

江凝打过招呼后,走过去,坐到叶钰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先是和许衍凤在凉亭里谈天说地、互说心事,后来又和她在路上打闹玩笑了许久。

这么久的时间下来,说实在话,她也实在是有些口渴了。

正当江凝拿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的时候,就听见叶钰那遇事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

“听说你喜欢男人。”

“噗!”

“咳咳……”

“咳咳……”

“老大,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刚送入嘴中的茶水还没咽下,就已经全然被吐出来了。

叶钰但笑不语。

接过叶钰递给她的巾帕,江凝擦了擦自己脸上以及周围的茶水,顿了顿,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她刚刚用来搪塞许衍凤的话。

谁成想让叶钰照搬过来问了。

江凝清理完毕后,把巾帕放在桌子上,双手撑着小脑袋瓜,就那么看着叶钰,脱口而出道:“这又有什么好疑问的嘛。”

叶钰暗啐了自己一声,心道,小姑娘还是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要是小姑娘再多开窍一点该多好呐!

不过这又有什么呢,他认定的小姑娘那就一定会是他的。

自古叶氏一族就都偏执冷血,对自己认定的东西不折不挠,便是两败俱伤也一定要拿到。

叶钰深深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江凝对待感情一事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也不知道小姑娘不把男女情感一事放在心上算不算好事,既然小姑娘没有想法,自己也不着急,那就由着她去吧。

江凝约察觉到叶钰态度变化,她动了动眉,感到莫名其妙,正要旁敲侧击一二,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江凝只好停下,将自己的话咽了回去。

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进来,胡乱行礼:“江公子,叶公子。”

叶钰眉梢刚刚舒展了些许,看到小厮急忙火燎的,很是看不过:“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般毛躁?”

小厮顾不得讲究礼节,跪在地上说道:“叶公子,大事不好了!”

“何事?”

“镖主去了。”

叶钰和江凝都明显地愣了一下:“什么?”

……

江凝和叶钰两人换好了衣服,匆匆赶到主院。

路上江凝压低了声音,悄悄和叶钰说:“许大彪的白事怎么来得这样突然?我们前日看的时候,他虽然神志不清,但是看着并不像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随后莫有道也说他有把握能治好这个病症,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呢?”

叶钰面色凝重,慢慢摇头。这些天他虽然和审案司众人搬离叶家祖宅,可是和叶府的联系并没有断。

况且这龙门镖局一早就已经有了他安排的人选。

如果许大彪病情加重,无论如何叶钰都会受到消息,然而在今日之前,却是毫无风声,就连昨日莫有道主动提出救治许大彪,也并没有提到许大彪病重的消息。

如果那时候许大彪形势就不太乐观,这必然会被莫有道当成一个很有力的消息,通知大家。

可是莫有道并没有提及,可见许大彪的身体状况一定是稳定的。

那这就奇怪了,既然许大彪身子骨一如往常中了蛊毒一般,这几天也没有大的病情变化,那虞老君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江凝脑子里不由涌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这镖局里还有别人想杀许大彪?

江凝小脸素白,脸色沉重,偏头对叶钰说:“前面就是正堂了,人多耳杂,我们回去以后在接着讨论。”

叶钰知道小姑娘的顾虑,缓缓点点头。

两人走入正堂,里面已经哭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

看到江凝和叶钰进来,乱糟糟的声音停住,许多人都停下交谈,都回头来看这两人。

江凝非常冷静,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莫有道,快步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的人相互看看,其中一个男人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突然就人没了。”

江凝看了看同样保持开帘子到里间去。

许大彪果然已经收拾妥当,换上了全新的寿衣,几个丫鬟正跪在塌边给许大彪擦拭手指。

正当这时,却听到门口传来了许衍凤的声音,她刚刚已经第一时间来过这里了,只不过是突然有事,又被叫了出去。

丫鬟停顿,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大彪身边的大丫鬟起身腾开位置,不曾说话,她知道现在这个场面也不是她该说话的时刻。

龙门镖局里人人都知道之前许衍凤和许大彪吵架,声势闹的极大,说是撕破脸也不为过。

现在许大彪突然身死,看样子许衍凤也是非常疼痛难过的。

这种场合琐事极多,她刚刚连后宅都没回就直接去前面了,而龙门镖局又没有其他女性长辈,所以只能许衍凤出面,自己来应对丧礼上的大事。

只不过江凝发现,张春雅此刻倒是淡然地很,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一样。

许衍凤浑然不在意旁人各色的打量目光。

因为先前吵架一事,许衍凤被不少人指责不孝,连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还是难免被牵扯到。

现在许大彪突然病逝,许衍凤作为唯一的继承人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更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说闲话。

然而许衍凤却很从容,无欲则刚,只要无所求就无所惧,反正她也不想从龙门镖局得到什么,那为什么还要在乎这些人的看法。

反正,说到底这龙门镖局也只会留给她许衍凤一个人罢了。

但是,江凝却很想知道许大彪真正的死因。

她看着许衍凤坐在许大彪身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湿帕子,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为许大彪擦拭手上的皮肤。

虽说婚丧大事,在礼仪中丧事和新婚一样重要,可是真要面对时,众人对死人的态度绝对和婚礼没法比。

外面站着那么多龙门镖局的门徒,可是愿意和许大彪同处一屋的很少,愿意亲自上手给亡人擦拭身体的,就更是几近于无。

那些已经生儿育女的夫人媳妇都不愿意,许衍凤一个年轻小姑娘主动要求,还真让丫鬟们吃了一惊。

江凝站在一旁,借着许衍凤擦手的机会,率先检查了许大彪的指甲。

不出预料,指甲上一如平常,并没有黑色沉积,江凝一边暗暗留意,一边不动声色和丫鬟套话。

“前几日我向世伯询问时,世伯还说父亲身体如常,为什么突然就去了?是不是这几日着了凉,或是吃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本来许大彪死的就很仓促,现在许衍凤隐隐流露出是不是丫鬟照看不力才导致许大彪病死,丫鬟一下子就慌了。

大丫鬟忍不住,说:“并没有,这几日我们几个整日眼睛不错地盯着,煎药都是亲自来,怎么敢让镖主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呢?奴婢只是照常离开,谁知道等奴婢回来,镖主就……”

江凝低着头,将丫鬟话中的信息暗暗记住。

许大彪是在睡梦中死去的,或者说,在丫鬟们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死去。

江凝心里有数,再检查许大彪身上的小细节时就有目的很多。

她走到许衍凤身侧,翻开许大彪的衣领,手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

江凝的眼中冷光乍现,她猜的没错,许大彪的死果然有问题。

在许大彪脖子内侧,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能看到淤血堆积,看形状像是指印。可是这个痕迹又很浅,要不然也不至于没有被换衣的丫鬟注意到。

江凝看到这个痕迹不动声色,眼中冷光流转,若有所思。

淤痕必然是被什么人掐出来的,而痕迹浅又说明这个人力气不大,而且行动没有章法,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种致命的地方留下痕迹。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指向一个人。

江凝即便早就知道这龙门镖局没什么好东西,可是现在她还是被震惊了。

一个陌生人对着老弱婴孩尚且下不去手,许大彪将龙门镖局一手扶持,发扬光大,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一个人对着自己尊敬的、尚在病中又老又弱的尊者动手?

江凝敛下眸子,借着手上的动作,闲聊般问:“调理之下,镖主的身体也能称得上是康健,没想到今日话都没留就去了。真是令人无可奈何。”

大丫鬟伺候了许大彪许多年,现在许大彪突然去了,她也心中惴惴,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自从许大彪的死讯传出去后,来来往往有许多人来过,可是众人都忙着关心许大彪死后财产和权力的安排,根本没有关心这些伺候许大彪的丫鬟的死活。

现在有一个人问起许大彪身前的事情,大丫鬟心生依赖,不知不觉就都倒出来了。

“其实今日镖主精神要好得多,奴按照莫神医的嘱咐给镖主煎了药,镖主竟然全部都喝下去了。奴婢见镖主有了胃口,所以想哄着镖主多吃点,就去小厨房备些点心。

奴出门前还特意嘱咐了小丫鬟看着镖主,没想到小丫头贪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江凝仔细地听着,问:“门口没有守人,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丫鬟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奴见门口没人,又不敢大声叫人,骂了小丫头两句就赶紧进屋。

镖主还好端端躺在榻上,奴以为镖主没醒,给镖主换了壶热水就出去了。

奴在外面一边坐针线一边等老君,一直等了许久,还不见镖主的动静。奴婢这才慌了,赶紧进去一探,镖主已经没气了。”

江凝将帕子收起,身后的侍女看到立刻上前接过,她已经端了温凉适宜的水过来,让江凝洗手。

江凝在铜盆里不紧不慢地将手指洗干净,然后用干净的白布缓慢擦拭手心的水珠。

她动作慢条斯理,声音也慢,如一张网般,漫不经心中聚拢起杀机:“你身为镖主的贴身侍女,丢下镖主自己出门,致使老君身边没人看着暂且不说,等回来后,你竟然过了一下午才发现镖主气绝。

若是在这段时间镖主本来能救回来,却因为你的失职而错过救援机会,你该当何罪?”

大丫鬟背后的寒气嗖地冒了出来,她跪在地上,手指不知不觉攥紧:“奴婢并不知道,奴也是为了镖主才亲自下厨,不忍打扰镖主休息……”

江凝放下白布,忽然又对大丫鬟笑了笑:“我也是关心镖主心切,所以才想多问问,并不是在怀疑阿姐。阿姐照顾镖主尽心尽力,我怎么会怀疑你呢?阿姐不必紧张。”

大丫鬟勉力笑笑,话都被江凝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江凝打了一个棒子才给甜枣,大丫鬟的精神被逼到至极又骤然松开,这样一紧一松下,她心防松弛,不知不觉就被牵着鼻子走。

江凝趁机问:“你回来的时候,镖主是什么样子的?周围有没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

许大彪去时身前没人守着是不争的事情,即便众人都说这是喜丧,大丫鬟也不敢放松,生怕主子们追究她的责任。

被江凝这样一吓,丫鬟害怕,自然把自己看到的全部倒出来,生怕江凝因此怀疑到她的身上:“镖主好端端地躺着,手压在被上,被褥边角也铺得整整齐齐,正因如此奴婢才以为镖主还在睡觉。”

“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对,就是地上有点湿,好像是什么东西洒了,然而周围又没有被撞倒的杯盏,可能只是奴婢看错了吧……”

什么东西洒了?江凝眼神一动,镇定自若地问:“镖主的寿衣是谁换的,镖主原来的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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