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直觉得前朝的事和她没有关系,所以根本没有安插人手打探消息,要不是大公主进宫,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母后,现在是多么紧要的时候,您还是要对这些事情上些心啊。”大公主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可看这样子,皇后根本没当回事。
“知道了,你难得进宫一次,就是为了数落你母亲吗?”皇后不太高兴,母女见面本该亲香的时候,女儿却总是跟她念叨这些。
大公主赶紧凑近,一把抱住母亲的腰,“看您说得,您怎么还和我生气。是女儿说话的语气不对,您就别和我计较了。”
皇后哪会真的生气,她也就是抱怨大女儿两句罢了。
“你是个有本事的,要是身为男儿,这储君之位哪儿还有他们的事。”这话皇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一有个不顺心的时候就喜欢拿出来说说。
大公主以前还觉得遗憾,现在早已木然了。
她在来的时候就把殿内伺候的都打发出去了,现在母女俩说什么都方便得很。
大公主也就直言不讳,“现在立储之事闹到这一步,您不如主动向父皇提出,将齐瀚记入您的名下,算作皇后嫡出,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不二人选。”
皇后吃惊,失手打落一个杯子。
外面的人早得到吩咐,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以进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也没人出声问一句。
“齐姜,你这是要推你母亲入火坑啊,外面的人可说了要杀母立子的,你还让我认齐瀚做儿子!”
皇后又惊又怒,这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怎么说得出来这样诛心的话。
“您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不顾您的死活。”大公主还想靠近,却被皇后一把推开。
齐姜暗暗摇头,三妹妹的性子十足随了母亲,冲动易怒还没有分寸。
她只好坐在那里接着说:“朝臣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防世家,防外戚,姜家又没有这样的顾忌。”
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就连皇后都没法反驳。
皇后的娘家原来只是一般的乡绅,这些年虽然跟着皇后沾了不少光,可家族中子弟没什么大出息,就连皇后的亲哥哥也不过担着个闲职,想要干政简直是天方夜谭。
“杀母立子从来都是指的妃嫔庶子,哪朝臣子敢提出杀皇后,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父皇也绝不会允许有这等事情发生。”
也就是对着自己的母亲,换一个人大公主都不可能这么掰开揉碎地说。
皇后此时也没那么生气了,却还嘴硬道:“那也不一定非是齐瀚,谢氏这么多年一直觊觎皇后之位,等圣上把她杀了,我一样可以把她的儿子收作嫡子。”
大公主气了个倒仰,“您的选择只有齐瀚,等其他人上位您以为您还能有命在?”
以前她听母亲咒骂那些狐媚子,还总觉得父皇不顾糟糠情分。现在才知道,母后还能安稳待在这凤座上,已经是父皇最大的偏心了。
要是没有父皇护着,母后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
齐姜深吸一口气,继续对皇后晓之以理。
“齐瀚生母已逝,您和他又没什么怨仇,他的生母出身太低,就算将来登上大位,也没法尊其母为太后,您和他之间也不会有矛盾。”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生母若是活着,将来一定会与您争太后之位。生母若是被赐死了,他日后看着您坐在本属于他生母的位置上,能不恨您吗?”
大公主说的,皇后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之前光想着泄愤了,没有考虑到以后的事情。
“可是,齐瀚跟你们姐妹关系并不亲近,他最喜欢五丫头,要是你们将来被一个庶出的公主压在底下,母后可怎么活啊?”
大公主那口气也散了,母后虽然不够聪慧,可总是一心为她们姐俩的。
“这个时候也别顾那些了,就算是其他弟弟,也都不是与我们一母同胞的,只要有您在,就有我们的尊崇体面。”
现在她们是圣上的嫡女,将来只是新帝的姊妹,怎么也不可能再有现在的荣光了。大公主此时做的只是尽力多保住一些。
“杀母立子之事后患无穷,父皇现在应该打定主意立齐瀚为太子了。您现在去向父皇进言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就算不做也影响不了大局。我这么劝您也只是为了我们以后过得更好一些。”
大公主说得很无奈,谁知道怎么偏偏就是齐瀚呢?她虽然想通了一切,却已为时晚矣,只能亡羊补牢。
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皇后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五丫头的命怎么这么好,真真是便宜她了。”改日找邹元清也给她的两个女儿好好算算,怎么也不能比齐妘的次。
大公主看着好笑,皇后大事拎不清,小事倒比谁都敏锐。
“您可别去给五妹脸子瞧,既然齐瀚看重她,您也要对她好一些。”
皇后撇撇嘴,她可没那么闲,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既然已经说定了,那就宜快不宜迟。
屋内人都出去了,大公主也不让皇后再把他们喊进来。
她亲自服侍皇后换上一身大典吉服,解了皇后的头发,重新梳了个牡丹髻。
拢发的时候看到皇后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大公主细心地将它们一一藏好。皇后明年便要过五十千秋,可见再是位高尊崇,也逃不过岁月。
皇后见到女儿的动作,自嘲一笑。娶妻为贤,她本就不是多么动人的姿色,如今又上了年岁,就算再怎么捯饬,圣上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握住女儿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大公主明白她的意思,弯下身来,将脸贴住她的脸,“您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
走之前,大公主将要说的话细细嘱咐给皇后。也不必说得多么动听或者大义,圣上熟知皇后的为人,说得太好反而过了。
只要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就好了。
皇后唤了声“婵娟”,她的侍女便从门外进来。皇后也没用肩辇,扶着婵娟的手,走去了太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