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陌归默然喝着杯中酒，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说不准它是好还是不好。

很快一壶酒就没了，赵明清看着正在温的酒，转头问姒陌归：“介意偶尔喝一点冷酒吗？”

姒陌归的回答是将杯子举过去。

赵明清提着酒壶过来看着下面那条蜿蜒的巨龙，突然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羡慕什么？”

羡慕自己十三岁远走他乡与亲人分隔两地？还是羡慕自己日日算计只为有朝一日能平安回家？

两人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好好的陈年佳酿竟然被两人当作喝水一样，真是牛嚼牡丹。

赵明清没有说话，眼神带着半分迷离。身子学着姒陌归一样倚靠在亭子的柱子上和姒陌归形成背靠背的样子。

就在姒陌归以为就这样的时候她突然道：

“羡慕你人生的无限可能。”

虽然接下来的路或许是断命路，但是至少姒陌归还有选择的路。

赵明清看着已经空了的一坛酒，又去将另一坛拆开。

姒陌归想若是有碗赵明清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拿大碗来盛酒。可惜现在没有。

赵明清不满意的皱眉，看着地上的空坛子将手中的酒倒进去一半，然后将手上的坛子给姒陌归，自己双手抱起地上的坛子，“扑通”一声和姒陌归手中的坛子碰了起来。

“喝。”

一声喝很是洒脱，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潇洒与肆意。

姒陌归笑笑将坛子放在嘴边猛灌了几口。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

赵明清两颊已经泛红了，说话都慢了不少：“羡慕我？”

“对啊。”姒陌归突然缩坐在台阶上，她抬头望着天上弯弯的月牙：

不知道现在阿母在做些什么。

“羡慕我什么？”

赵明清靠着柱子问。姒陌归头靠在柱子上，她坐下来竟然只到赵明清大腿处。

“喂，问你呢。”赵明清伸出一根手指往姒陌归头顶戳了戳。

姒陌归一巴掌拍过去只拍到自己的头。

她疼得龇牙咧嘴，赵明清却没良心的在旁边哈哈大笑。

“问你呢。”

似乎得不到答案她就不罢休一样。

“羡慕你腿长。”姒陌归没好气道。

说完捧起坛子就是一口猛灌。

赵明清哈哈笑：“这是天生的，没办法。”

“还羡慕你有人疼。”姒陌归道：“不过，我也有人疼，只是疼我的人不在我身边。”

“你说母后吗？”赵明清道：“母后疼我，想把一切好的都给我。”

“可是从来不问我。”赵明清突然气恼的将坛子往地上摔去。伴随着清脆声音响起来的是坛子碎成几瓣的样子。

“我跟你说。”赵明清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指，“我一点也不想要王位，一点也不。”

“你是不想跟赵明月抢吧！”

“你、你大、大胆，王上的名字是你能喊的吗？”赵明清已经开始大舌头了。

姒陌归后劲也上来了，道：“我就大胆，赵明月赵明月赵明月。”

“你不准、不准喊，我、只有我能、能喊。”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的。

姒陌归挑衅道：“我喊了，怎么办？赵明月。”

赵明清气恼地跺脚，突然扑过去一把抢过姒陌归的酒坛，“我把你的、你的酒、喝掉。”

她喃喃：“对，喝、喝掉。”

“你不准。”姒陌归扑过去抢，赵明清不放手，一个使力，两人一起倒在了雪地上。

姒陌归用力抢过坛子往嘴里倒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赵明月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好喝吗？”

姒陌归递过去，她也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嗯，好喝。”

“若是没有赵明月，”她话没说完赵明清突然扑上来一口咬住她的耳朵，“再说就咬掉你、你耳朵，下酒。”

姒陌归眼神闪闪发亮，“你是狗？”

“下酒都、都要、猪、猪耳朵。”

“你才是猪。”

赵明清：“哼。”

“行行行，若是没有赵王陛下，你想不想当女王？”姒陌归其实也有点醉了，但是口齿还算清楚。

赵明清认真想了一下，严谨道：“女、女王呀，谁不、不想当？你、你不、不想吗？”

想。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谁不想是傻子。

赵明清不想是因为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弟弟。

“疼你的人不止太后娘娘，明相也疼你。”

明相？明相是谁？

哦，对，是明父。

“他不是、是明相，是明、明父。”

“好好好，明父也疼你。”

“那当然，明、明父、父是我、我爹爹，能、不、不疼我？”

“对对对，你爹爹，疼你。”

“你也有人疼。”

“对，我阿父阿母。”

赵明清摇摇手指，“你还漏了。”

“谁？”

“满、满城。”

对，自己漏算了一个。满城也疼自己。他会在有刺客的时候昼夜守着自己，会在天黑的时候提着灯站在小桥上等自己，会给自己出主意，会担心自己冷脱大氅给自己。

虽然穿着两件大氅蠢死了，但是好暖和。

对，他还会送花给自己，对，花。

咦，花呢？

姒陌归踉跄着爬起来四处寻找。

“你找、找什么？”

“我的花不见了。”姒陌归的声音带着些浓重的鼻音。

“在、在这里。”赵明清扶着墙站起来，“我带你去、去找。”

两人跪在一棵梅花树下，姒陌归悄声问：“我的花在这里？”

“对，在底下，被雪遮住了。”赵明清也小声道。

两人开始吭哧吭哧的徒手挖雪。

······

“咚咚咚。”

深夜，驿站内的门被敲响。

于靖一个惊醒翻身拿起放在枕头边的佩剑。

“是我。”

于靖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将这个想办法送到姒王陛下手中。”

满城交给他一封信交待一声就转身。

“等等。”于靖道：“殿下可还好？”

“阿姊很好，我会保护她，放心。”

······

“没有啊。”

“肯定是挖得、不、不够、够深。”

赵明清捡起两根枯枝递给姒陌归一根，“用、用这个。”

满城提着一堆下酒菜来看到等等就是两人并排跪在一棵大梅花树下的地上各自拿着一根树枝刨雪的场景。

“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