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过后,钱双双给手的伤口的药,便躺在了床。
时至夏日,床只有两床被褥,这儿又不是在自己家中,也不好让人多拿几床被褥来,聂尌便想着另一床被子去。
但钱双双抓住了聂尌那握着被子的手,她嘴唇嗫嚅,轻声说道,“地凉。”
聂尌原本想说,他不觉得冷,但他看着钱双双低垂的眉眼,制止他的动作。
他便也没再去要将那床被子拿走,反而将被子铺在了床,他说:“以前确实有些凉,那我睡床。”
“嗯。”钱双双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又发出了如蚊子般的一声闷闷的声音。
等到聂尌躺下,钱双双也捏着被子躺了下来。
她不敢闭眼,因为怕一闭眼,就会看见那匆匆一瞥见到的如地狱般的场景,和她触碰过的冰冷的尸体。
虽然她面保持着极力的冷静,但内心其实早已溃不成军。
她翻过身,面朝着聂尌。
他睡觉时,向来都是端端正正的躺着,其实他在任何时候,都是这般的端正,严肃,认真。
察觉到了钱双双的视线,聂尌睁开眼,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
她不说话,指手画脚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看到他,心下就能安定了。
聂尌犹豫了会儿,也侧过身,迟疑着伸出手,拍在钱双双那边鼓囔囔的被子,像是在哄睡小孩一般。
但显然,他没有什么经验,只能僵硬着指节,轻轻拍着她。
他说:“对不起,害你受苦了。”
钱双双再一次感觉鼻头酸涩,她摇摇头,说:“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又如何能时时刻刻提防着小人呢?”
她说:“谢谢你,来找我。”
夜间的风呼呼地刮着,乌云遮住了大半月光,繁星也渐渐退去,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将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下。
预示着一场风雨即将袭来。
钱双双从被窝里伸出了手,她将他按在她被子的手握着,什么也没说,仿佛只是这么相握着,就已经足够了,足够让她安心。
“睡吧,我在这儿。”聂尌反手将钱双双的手包裹在他掌心中。
见她手腕露出一截在外,怕她着凉,就连带着她的手探进了她的被褥中。
钱双双摇头,她感受着聂尌带着微微凉意的掌心,带着他的手枕在她枕边,她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轻声说:“我不困,你睡吧。”
她不敢闭眼睛,因为她怕只要她一闭眼睛,那样的场景又会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聂尌也没再说,想了想,他又问道:“你可记得你是如何被掳走的?”
钱双双躺在枕头的脑袋摇了摇,“我只记得在我卸去妆容的时候,眼前模模糊糊的,脑子里也很混沌,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黑暗密闭的空间里。”
她抬眼望向他,“对了,知仁不是守在门外吗,他有没有事啊?”
聂尌看着钱双双曾身陷囹圄,却还挂念其他人,不由得又握紧了她的手,“他被人下了迷药,昏过去了。”
“那人怎会如此大胆,竟然敢擅闯聂府宅邸,直接将我掳了去,更何况知仁武功也不差啊,那人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势力,有这么多武功高强之人。”
“不管是谁,我一定会将他揪出来。”聂尌静静的望着钱双双,一字一句说道。
两次了。
钱双双两次被掳走,而他却连那人的身份一点头绪也无。
好在她没事,否则,他就算翻遍整个应天府,也要揪出背后之人,他看着包着纱布的她的手腕,问道:“还疼吗?”
钱双双摇头,“不疼。”
她又说道:“可这就越来越奇怪了,我们之前所牵扯的,不过就是娥娘被杀一案,原本以为不过是市井间的纠纷。可到现在为止,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并且还牵扯了一股不明的黑暗势力,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必是有权有势,就连擅闯聂府也不怕。”
“并且,还杀害了沈大梁,死状那般凄惨,并且还意图嫁祸于我。可令我不明白的是,根据沈大梁生前所言,他应当是见到过那行凶之人的,如果被人看到,沈大梁又怎么会一直活到现在,直到现在,那人才将他杀害。还有小梅,只在我们问过她的后一天,她就被人下了药,失去了记忆。”
钱双双眉头紧锁,“你说这凶手是不是有毛病啊?看似做得滴水不漏,实则又漏洞百出。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是真的纳闷了,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了杀害娥娘,不仅栽赃嫁祸沈平,后面又做了一系列结尾但却有结不干净的事。
实在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聂尌沉思片刻,才缓缓的开口,“也许,并不只有一方势力。”
钱双双微微睁大的眼睛,“你是说,有好几个人联合起来去杀害娥娘?可是,至于吗?”
但转而一想,似乎又有想得通的地方,“你这么一说,似乎也对,假设对方有两个人的话。杀害娥娘的是一个人,那人的目的只有杀害娥娘一件事,因为他就算被沈大梁看到了,却还是没有,当即取了他的性命。而另一个人,可能就是在我们调查的时候,一直跟着我们的人。”
“他或许是为了保护那名凶手,在得知沈大梁见到那凶手之后,便将他掳走并且杀害,为的就是让他再也不能开口。”
聂尌看着她,看她眼中原本黯淡的眸光伴随着她的分析,变得不再那么沉郁,也少了几分恐惧。
他说:“看来小梅姑娘也是本案的关键人,看来我们可以从小梅姑娘只是失忆查起。”
钱双双回想着小梅说的话,她说:“那个香娘,一定有猫腻,说不定真的有两个香娘,一个在前厅弹奏,一个溜出花楼,进行杀人计划。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未能知晓的,香娘和娥娘的关系。”
聂尌却是摇头,“大理寺已经把香娘仔细调查过了,她自小被她父母卖到了花楼,此后十余年,一直在那座楼中,偶尔的出门也是坐着轿辇,就连花柳街的几位街坊邻居,她几乎都未曾见过。更遑论在山野间沈家村的一个村妇,可说是八竿子打不着,基本可以排除她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