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微微有些模糊，厉止风喃喃道：“那年我五岁。”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出轨是什么意思，还沉浸在妈妈怀孕，自己要成为哥哥的欢喜之中。

可是忽然间向来温柔的妈妈，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只要厉故年一回家，两人就一定会爆发争吵。

于是厉故年便不回来了。

只留下他和怀孕的母亲一起，在那偌大的厉家，空荡荡的生活。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像是一朵枯萎的鲜花，日渐凋零脆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异常崩溃。

在这种状态下，孩子必然是保不住的。

丧失了当哥哥的机会，他甚至来不及悲伤，就猝然发现自己的母亲简直变了一个人。

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呆地，一动不动，仿佛摆放在沙发上的花瓶一般，没有丝毫生机。

有时候也会看他一眼，只是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柔关爱。

取而代之的是憎恶和怀疑。

那眼光他不是没见过。

只不过从前，母亲的这种眼光，一直都是落在厉故年身上。

现在厉故年躲了出去，他这个身上流着厉故年血液的儿子，便成了厉故年的替身。

“你真是跟你爸长得一模一样，你真是我的儿子吗？”

“不，你是厉故年的儿子，你们父子俩流的一样的血液，你们都是一样的！”

“他背叛了我，你也会！”

“妈……”颤着声音，年纪小小的厉止风强撑着镇定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也许是被他的眼神刺痛，偶尔她会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紧紧抱着他道歉，“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是故意的。”

“你跟他太像了，太像了……”

就这么反反复复地，终于有一天，她受不了了，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当他放学回来的时候，便只能看见一摊血迹。

当时的场面，在他心中既震撼又模糊。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场面，但又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当时时怎样的心情。

是痛苦，是难过，是解脱？

那感觉太过复杂，一瞬间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让他直到今天都不敢再去回想。

看厉止风眼神中的脆弱和无助，洛羽忽然心里一软，“不怪你，你别自责。”

“怎么会不怪我？”厉止风难以释怀。

当初那个时候，如果他重视自己母亲的心理问题，帮她找个心理医生该有多好？

如果他能坚强一点，把母亲带出厉家多好？

如果他能长得别那么像厉故年，别刺激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

“你当时那么小，能做什么呢？”看厉止风陷入了自责，洛羽忍不住劝他，“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

“阿姨她……她可能是病了。”提起那个可怜的女人，洛羽有些难过，“她不是真心地不喜欢你，她只不过无法控制自己了。”

“她如果还活着，见你因为她的话这么耿耿于怀，一定会很难过的。”

“你跟你爸不像，一点都不像，别胡思乱想。”

“咳咳。”洛羽正说着，忽然听到了车窗外两声咳嗽。

抬头一看，原来是厉故年。

感觉到厉故年的视线，洛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竟然一直搭在了厉止风的手背上。

连忙想把自己的手指拿开，厉止风却坦坦荡荡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任她怎么抽都不放手。

“有什么话赶紧说，别在这碍事。”看向自己的父亲，厉止风冷冷道。

洛羽有些尴尬，小幅度一边正抓一边低声提醒，“要不我出去，他可能有话要跟你说……”

“我跟他没什么话可说的。”凉凉地瞥了车窗边自己的父亲一眼，厉止风冷冷道。

看出厉止风不愿意跟自己说话，厉故年面色有些难看。

但想到刚才听他说的那些话，他又在心里叹气，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苦吃，怨不得别人。

于是只提了一句，“我会把他们送到国外，你……”

“随便你。”厉止风说着，直接发动了汽车，一个漂移将厉故年甩在了身后。

看着厉故年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这边的样子，即便知道的他是自作自受，洛羽还是忍不住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看向厉止风，“你，要不顺路载他一下？”

“他车都掉进悬崖了，总不能走回去吧？”

“你操他的心干什么？”瞥了她一眼，厉止风淡淡一笑，“他又不是没有手机。”

想了想也是，洛羽也就不再掺和厉止风的私事，只是试图把自己的手指从他手中抽出来。

试了一下，厉止风一只手把握着方向盘，另一只受伤的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她。

略微多使了一点劲，便听到他嘶地抽了一口凉气，又将她手指握的更紧。

“你……”洛羽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厉止风却先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嫌弃我？”

“我……”洛羽瞬间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负心汉似的，连忙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想。”

“那就好。”

“……”洛羽一头雾水的同时，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小手怎么就牵的这么自然了呢？

……

动作麻利地将肖筱和厉止云送到了一个偏僻的国外，厉故年便不再搭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然后看向自己的新管家，“止风现在怎么样？”

听到自家老板的文化，心管家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少爷他，正在一个驾校当教练。”

“教练？”

厉故年不可思议，即便他之前停掉了厉止风的副卡，但他心里清楚，厉止风还是有些积蓄的，怎么也不至于去勤工俭学当教练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钱了？

想到这个可能，厉故年心里升起了一丝丝希望。

以他和厉止风如今的关系，他现在能给自己的儿子提供的，也就只有钱了。

如果厉止风真的困难到要去当教练的地步，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修复关系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立刻让管家去备车，迅速地往厉止风所在的驾校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