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管氏看她一脸恼怒在屋内打了个转,忙喝住她:“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还不知前因后果,仅凭一时之怒揣测,让自己气自己。”
“伯娘!上回她娘家人还欺负我们。”沈笑不知为何,被伯娘喝斥后十分委屈,坐到炕沿小泪珠啪啪直掉。
沈大伯既不能怪妻子教孩子,又不会安慰侄女,只好又抽出空烟袋,一口一口的抽着。
屋外听到娘高一声低一声的三兄弟,拍拍门却被管氏撵走。
她回到屋内,抱住沈笑的头流泪,这孩子还是被昨天的事惊着气伤了。
“乖,七两,不哭不哭了啊!”管氏轻抚沈笑后背,抚着抚着觉得不对,再低头一看,孩子在她怀里睡着了。
她和沈大伯面面相觑后,将沈笑轻轻移上炕,两人出了三郎的房间。
对着三个儿子轻声道:“睡着了,别吵她。”
周氏松了口气:“娘,要不找七太奶开付安神汤吧?
我看七两这是没安好神。”
“行,你去开吧,我找你吴伯娘商量一下,傍黑再给她叫叫魂。”管氏心疼死了,心里把阮氏骂了一万遍不解恨。
沈笑迷迷糊糊的,总看见一个小女孩全身出痘,凄凉凉的躺在床上挣扎,身边一个人也无。
她想走近帮她,却总也走不近。
一忽尔,又看到梳着双丫髻的陆氏,被驴车带着在山路上一直跑啊跑。
她在后头喊:“娘,娘,停下。”
可那车就是一个劲的跑,她追不上……
追着追着,竟然看到了妈妈在客厅,被舅舅和他新娶的那个后舅妈逼着要爸爸的抚恤金,美其名曰:借。
年少的她气的把那俩推出了家门。
猛的又看到买完菜的妈妈,面色苍白捂着心口,低头走路时有一辆车从她对面疾驰而来……
“不不不,妈妈,娘。”她想找人帮忙:“伯娘,伯娘,伯娘救命!”
正在给她灌药的管氏,听到沈笑又是娘又是伯娘的喊,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伸手拍着沈笑,碗给了儿媳。
周氏接过快洒的药碗,用力灌下去。
过了一会儿,发现小姑子脸色开始发红,一摸,竟然滚烫。
“娘,七两发热了。”
管氏立刻摸她的头,“快,请大夫。
大郎,二郎,快去请胡大夫。
七两啊!伯娘以后再不喊你大名了,咱就叫七两,沈七两。
呜呜……”边哭边给她的七两用湿布巾敷头。
大郎二郎两个刚套好车,还没出大门,就见胡大夫胸前捆个包袱,一个人骑着他的小毛驴来了……
……
县衙二堂,林县令命人将邢婆子带了下去,严加看管。
“二位先生怎么看?”
高师爷牙疼:“民不举官不究,事涉后宅,又不在本县,咱们不好办呀!
查,过去多年无人首告,证据怕也早已不存;不查,又确有人作恶。
那邢婆子固然可恶,倒麻油险些害主母流产,又害人家女儿九死一生。
虽然都未得逞,可背后指使之人用心险恶,才是最该受罚的。”
钱先生沉吟片刻,颌首道:“高兄所言甚是,这涉案诸人,怕也不好找。
邢婆子卖身为仆时,却屡次被人收买谋害主家,若查证属实应绞。
她应该不想自己如此凄惨,所以她所言是可信的。”
林县令和高师爷都支持他的看法,邢婆子如今押在县衙,倒有些棘手了。
钱师爷踱步仔细回想后,又道:“县尊,她说的这些事涉朝中三品大员的后宅,据我所知,陆侍郎的原配就是在元圣四年病逝的。
如今这位张太太,是他在元圣九年调回京后续娶的。
逼妾入庵堂的,应该是这位张太太。
至于陆侍郎的母亲和长女,也早在元圣十七年就过世了。
且,他的原配身份也有些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林县令和高师爷十分信服钱师爷,京中好多事,有他在真省心。
钱师爷仔细斟酌一番,食拇指指向屋顶,眼神看向屋外。
林县令笑道,“不若午食移步花厅?”
钱师爷高师爷同时抚掌:“大善!”
……
沈笑一直不想醒来,她想一直看着妈妈,看她给自己梳头,给自己做饭……
“笑笑,爸爸妈妈希望你快快乐乐笑口常开,以后能勇敢的面对一切。
好了,妈妈要去探望爸爸了,你在老家要好好的呀!”
妈妈的吻似乎还在额间,可人已经走远,还回头和自己再见。
远处似乎有一道伟岸的身影接住了她。
沈笑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再见了,爸爸妈妈,我会一直一直好好的,做一个勇敢快乐的七两。
她终于选择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伯娘欢喜又担忧的眼神。
“七两,你总算醒来了。”管氏喂她水喝,从上午到现在都几个时辰了。
或许梦中喊的太久,七两渴的喝了半盏,“伯娘,还想喝。”
“唉唉,伯娘给你倒。”
七两看到伯娘把冰糖给她放水中,用勺子不停的搅。
不一刻,胡大夫就进来了,替她把脉后道:“无事了,烧一烧倒是把邪秽烧走了,再吃两付药就可以了。
只是,你年纪还小,不亦劳动太过。”
胡大夫刷刷写下一个方子,交给周氏。
“怪我们,最近赶着抢收没注意,你这孩子干活都不惜力。
七两,饿不饿,伯娘给你下碗面条吧,纯白面的。”管氏扶她倚在炕头。
“伯娘,我想喝煮的粘粘糊糊的小米红枣粥。”
“行,伯娘马上去做,你累就再睡会儿。”
七两晃晃脑袋,“不累了,就是昨晚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你还急火攻心后又气又怒。
小七两呀,少年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你也太入心了,日后见到比沈旭还惨的,你当如何?
听你大伯说,他只说了你外祖和他继妻的身份,你就急上火了。
你也不想想,你娘能在那府里安然长大,定是个有本事护住自己的主。
老夫这回算是来对喽,那,这是你的良药。”胡大夫将桌上的包袱打开。
赫然是一个描金的黄花梨木的妆奁盒。
他递给七两:“那次你大伯在城墙重伤之后被抬到医馆,你娘将你们全家托我照看。
并把这个托我保管,她说若城破,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