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祁子湛吩咐下来。
不一会儿,初一带着吴妈妈和之前在伽懿寺里解签的和尚进了正厅。
正厅内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无声,侧耳,几乎能听到沉香屑在香炉中迸裂的声音,祁子湛侧目看着慕丞相:“慕丞相该是好好审审,陆氏既能害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声音若能噬人,大约也如慕丞相此刻一般:“我记得,娩儿怀有身孕,一应细节皆是夫人经手照顾……你怎么敢?怎么敢!”
慕丞相目眦欲裂,胸口起伏如海浪潮汐。
君安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隐忍着恨意:“娘亲从小与父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亲本就对娘亲疼爱有加,陆氏知晓待娘亲生下弟弟,父亲欲将娘亲抬为平妻,岂能不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可怜娘亲素日恭谨慎微,却不想被她所敬重的人夺去孩子与性命!可怜弟弟还未睁眼看过父亲一面啊!”
慕丞相双眸微阖,指着跪在地上的陆大夫人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陆大夫人看一眼君安和祁子湛二人,又瞟了眼那被她买通的和尚,轻蔑笑了一下道:“公爷,这样的供词算不算屈打成招?”
慕丞相冷冷瞥一眼满身鞭痕的和尚:“当真是你?”。
祁子湛斜眼瞧了陆大夫人一眼,冷声开口:“他的伤痕是招供后我所惩罚,罚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他的供词也很清楚,若是屈打成招,招不出那么前后一致的供词。”
他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慕丞相放心,若非我亲自审问,我也不敢相信,多年贤惠的陆大夫人能变得如此工于心计。”
陆大夫人呵呵嗤笑,突然睁圆双目反问道:“公爷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我?”
慕丞相闭上双眸,嫌恶道:“若非等你一句亲口认罪,你以为我还愿意见到你么?”
陆大夫人轻轻一笑,她低首轻轻抚摩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这对玉镯,是我入慕府那日公爷亲手为我戴上的。”
她顿了顿,语气愈加低微:“当年,公爷执着此镯告诉我,日后定会与我举案齐眉,和如琴瑟。”
“可是当我怀雅姐儿不到三月时,您却娶了谢娩回来!鸳鸯帐里暖芙蓉,低泣关山几万重。公爷可曾听闻我的泣声?谢娩才进府几月,就有了孩子。。。”
慕丞相眉心曲折成川:“可是娩儿对你万般敬重,不曾有过半分逾矩之举。”
“不逾矩就够了?后院哪个人不是看着公爷的脸色举动行事的?公爷,你可明白后院女子的痛苦?你如何能够明白?”
慕丞相霍然睁眼,迫视着她:“我明白。你已是慕府里的当家主母,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谢娩,她是次于你的姨娘,是份例银子不及你三分之一的侧室,可是你永不知足!”
“吃穿用度?份例银子?呵,那公爷的心呢?”陆大夫人的声音如浮在水面泠泠相触的碎冰,“你可知背地里旁人是如何比较她和我的!”
“本该属于我自己夫君所有的宠爱都归属于她,我很想知足,却实在难以做到。待她产下子嗣,公爷不是还要将她升为平妻吗?”
慕丞相轻轻吁出一口:“但你的确不如娩儿。”
“所以,她凭什么能母凭子贵,和我平起平坐?她就应该和我一样,一样的难受,一样的不堪。”
慕丞相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青釉茶盏砰地一震,冒着氤氲的热气流泻下宜人茶香。慕丞相的面庞微微扭曲:“你可知她怕伤了你心,早已明言拒绝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