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本是喜事，可这不大的庭院内，除了他，所有宾客的脸上都笼罩不可诉说的悲意。

他后知后觉，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冲淡，可与他牵手的小姑娘，笑容依旧，双眸中更是盛满了喜色。

她说：“清澜哥哥，还未喝合卺酒呢。”她说完，蛇女便端着酒杯过来。

墨清澜的眼底被铺天盖地的恐惧盖住，整个人都怔在原地，最后还是苏糖将酒杯塞到他怀里。

“成亲，哪一步都不能少，不然就不圆满的。”她说着说着，最后却笑着哭了出来，“清澜哥哥，我们能圆满的。”

她说到最后，墨清澜的眼底已从恐怖变成了血色，他抱着她，却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离开。

无助、恐惧、害怕等情绪再次席卷心头，就连抱着她的手也开始发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可他却无能为力，一如上次。

他有很多想说的，很多想做的，可最终，还是压下全部，以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开口应道：“会圆满的。”

他说着，执起手中酒杯，本是酒杯，最后变成了他灌下烈酒，低头渡给了苏糖。他动作温柔，如同对待珍贵的易碎品，可即便如此，还是有酒液顺着唇瓣流淌而下。

小姑娘脸上有着略厚的妆容，像是为了遮住她的憔悴，可随着一吻结束，原本还娇艳欲滴的唇瓣，此刻颜色尽失。

苏糖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她抓着他的手腕，微笑摇头，“没用的。”

墨清澜怎么肯信，他咬着牙，哑着声音道：“还没试呢，怎么就没用了呢。”

苏糖微笑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刻入骨髓，刻入灵魂，“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而且，已经够了，这辈子能遇到你，已经够了。”她说着，回忆起从前，脸上挂着当年的笑。

明媚，灿烂。

墨清澜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也开始颤抖，“你错了，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是遇到了我。”

如果不是他，她还是云家大小姐，万千宠爱，骄傲洒脱。

苏糖却摇了摇头，“清澜哥哥，十五岁的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有你。”她声音渐弱，可脸上的笑容却开始盛开，“我任性、护食，可如果清澜哥哥想要，我可以将所有都给你，所以你呀……要开心。”

云轻初当年，其实并没有墨清澜记忆中的那般好，她骄纵、任性，护食，从前都是他宠着、哄着，可她从未想过付出。

她一直在享受当年他所有的好，却将所有坏脾气留给他。

所以小镇那几日，她是在弥补。

墨清澜不傻，从前种种，如今细细想来，自然什么都明了。

可他什么都不想要，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人。

墨清澜目眦尽裂，眼眶猩红，涩的发疼，却始终不曾流泪，那是极致的伤痛，痛到最后，是会忘了哭。

“我什么都不要，轻初，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你不要走……”他说到最后，近乎是祈求的姿态。

苏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眉眼满是温柔，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眼神看他，“我没有走呀，我是你的妻。你，永远的妻。”

墨清澜整个人都被这番话钉在原地。是啊，他们成亲了，天涯海角，无论她在何处，她都是他的妻。

“叮，黑化值下降100%，该世界积分解冻成功。”

桌上，红烛缓慢的燃烧着，可再缓慢，终有灭的时候。

墨清澜抱了她一整夜，整整一个晚上，从未松手，直到怀中的人儿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发狂，会发疯，会毁天灭地。然而，他却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初月这具身体都没有留下。

他最后，只带走了一幅画，以及一本手写的天剑九式。

那是她唯二留下的东西，只属于她的东西。

天剑宗所有人都提着心，宗主、几位峰主，他们甚至都想好了无数种安慰人的话，可真的见到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还是穿着昨日的大红喜袍，头上玉冠束发，整齐俊雅，除了眼底的猩红，与往日近乎没什么区别。

真龙张了张口，到最后，却只是拍了拍他肩膀。

说实在的，他挺怕他崩溃的，之所以留到这个时候，就是怕天剑宗，又或者整个修真界都无人是他对手，毕竟是老东西的儿子，骨子里还是流淌着疯狂、嗜血的血脉。

墨清澜，“你放心，轻初说这世界很美好，等我走遍这万千山河，我就会找到她。”

然后，带她重新走一遍。

真龙没说什么打击人的话，毕竟这世上，还是有奇迹的。

他只道：“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到的，不必客气。”

真龙是要回天上的，可他确信，等墨清澜走遍万千山河，便是他们天庭重聚之日。

对他们来说，从来就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消亡，只要存在，必有踪迹可寻。

**番外**

墨清澜从来就不信云轻初就这么死了，他走遍世界大地，最终飞升成仙。

成仙，只是他的第一步。

他要变得更强，凡界搜魂三百载，找不到，那他便去地狱，地狱找不到，便去魔族，魔族找不到，便去妖族……

最后，他终于学会了撕破空间，在一处小世界内，寻到了自己魂牵梦挂之人。

她的脸不再熟悉，衣服也奇特古怪，可只要一靠近，那冻了三千年的四肢百骸就瞬间苏醒了过来。

他薄唇微启，低低一笑，正准备唤她名字，却见她被另一人圈入了怀中。

他死死地盯着那名红衣男子，目光冷峻。

他是仙者，实力强悍，可如他这般，依然能感应到对方不可小觑。

“你好，我叫封邺。”

墨清澜，“墨清澜。”

两人谁都没有伸手，就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名字，可仅仅这样，两股强悍的力量下，大地震动，天色异变。

周围有人发出尖叫，有人摔倒在地，更有害怕者，直接哭出了声。

“我靠，地震了？”

“跑！快跑！”

热闹的街道路乱作一团，唯有苏糖，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回。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只剩下三个字。

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