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麦冬早早的就开了铺子。
门口的大红告示依然还在。
街的行人不算很多,偶尔有担夫挑着新鲜的蔬菜沿街吆喝。
他把昨晚炼制出来的解毒丸,在橱柜里一字排开。
来来回回数了三遍。
这才搬了凳子坐在柜台后面。
拿出手机,随意找了本打发时间。
在麦家药铺的斜对面,有一家新开不久的茶摊。
用竹子临时搭建起来的棚架下面。
摆着几张还算整洁的桌子。
其中靠着街面的一张桌子,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
正低头吹开瓷杯里的茶沫。
不经意间眉头皱了一下。
似乎对这劣质茶叶的味道不甚满意。
“要不是他亲笔书信,谁能想到,销声匿迹三十年的‘法灸神针’,岐黄榜排名第八的麦玉阳,竟然躲到这种地方,娶了一个乡下村妇,弄出这么一间破药铺?”
老者不感慨着。
“都什么年代了,岐黄榜的老黄历知道的人也没几个了。”
“以前的北派也好,南派也罢,哪怕像爷爷您一样的宫廷御医。”
“早都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现在人家外科大夫连器官都能移植了!”
“我们却还停留在刮骨疗毒的原始阶段,您不觉得可怕吗?”
贺子衿闻不惯这种茶叶的味道,将茶杯推的远远地,俏皮的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对于传统医学的了解太匮乏了。”
“岐黄之术源远流长,三年学徒,五年诊脉,十年才能写出一个像样的处方。”
“这里面的学问哪能一蹴而就,可你们就是耐不住性子。”
贺兰已经年近七十,声音却依旧洪亮。
冲对面坐着的孙女微笑着摇头。
“十年才能开一张处方,人家医科大学四年就能培养一批实习医生!”
女孩据理力争。
“中医的精髓在于养身,在于未病先养。”
“西医则是针对病症清除病灶,对身体造成损伤是在所难免的。”
“两者本身就有很大的区别。”
贺兰用食指醺了茶水,用草书在桌分别写了养和治两个字。
“每次聊到传统医学和西医的话题,您就喜欢纲线。”
“我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难道就为了喝这七块钱一壶的廉价茶水?”
女孩蹙眉,有些不高兴的道。
“子衿,爷爷岁数大了,出门一趟不容易。”
“就当陪我这个糟老头子散心,别总是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看那孩子心术不坏,长的也算周正,学识差点到也没什么。”
“真要入了我们贺家的门,让他跟着爷爷苦学几年,肯定不比你差!”
老人脸始终挂着笑容,小口喝着茶水。
贺子衿用皮筋扎着头发,将背后的皮包取下来。
从里面翻出一叠资料。
一脸鄙夷的念道:“小学留级两次,初中的时候因为学习成绩差转了三次校。”
“高中总算认真读书了,以及格线的成绩勉强考入南阳医大。”
“选修的却是西药学,毕业后分配在第三医院实习,个月刚被人家辞退!”
“我贺子衿眼睛是有多瞎,才能嫁给这样一个学渣?”
“咳…咳…”贺兰听完这段履历,不禁老脸一红,赶紧开口解释道:“爷爷定这门娃娃亲的时候,你爸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缘分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反正我是不会嫁的,他要入赘也不行。”
贺子衿长得青春靓丽,瓜子小脸,柳叶飞眉。
白皙的脖颈挂着一条翡翠链子。
随手把那份资料揉成一团,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眼看五一长假就这样过去了,爷爷却没有回京的打算。
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看那孩子脑瓜子聪明,昨天的事你也在场。”
“那五步蝮的蛇毒可假不了。”
“真要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小子,病人没理由活着,那解毒丸可是不简单呐!”
贺兰轻抚着花白的胡须,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药铺。
这时候麦冬正好从店铺里出来。
跑到那张大红告示前驻足看了十几秒钟。
转头又跑到铺子里去了。
“都了两壶茶了,一个门的客人都没有。”
“依我看,这铺子不出一个月就要关门大吉。”
“还贴个大红告示,土不土啊?”
贺子衿饿了,叫了份肠粉和一笼包子。
用茶水将碗筷仔细清洗了一遍。
这才伸出筷子夹了小笼包,咬了一小口。
味道不错,便又多吃了几个。
“要不要跟爷爷打个赌?”
贺兰吃着皮蛋瘦肉粥,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赌什么?”
贺子衿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就赌那间药铺今天能卖多少药丸出去。”
“你说个数,输了的话,你自己安排时间去见一面。”
“赢了,爷爷去当这个恶人,以后你爱嫁谁就嫁谁。”
贺兰夹起小笼包,在热粥里熏了熏。
“一言为定,我也不占您便宜,就20颗。”
“他今天要是能卖20颗药丸出去,我明天就约他出去吃饭。”
“要是卖不出去,爷爷您善后完以后尽快跟我回京!”
“当然,前提是维持价格不能变动。”
贺子衿最后不忘强调一句。
别看历阳是三大药乡之一。
它的市场经济却并不发达,人均消费水平偏低。
加坊内三大药材市场的存在。
极大限度压低了本地药品的零售价格。
就连养生堂的人参含片在这里,也只能卖到600左右一盒。
这解毒丸一颗就要888,销量能去才怪!
“时间差不多了!”
贺兰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话音刚落,街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一群人一哄而,将麦家药铺围的水泄不通。
“这是干嘛?”
贺子衿蹙眉问道。
“仔细看看这群人的打扮,想起什么来没?”贺兰小声提示道。
这群人腰间都挂着一把样式怪异的斧子。
肩膀缠着麻绳,皮肤黝黑。
他们看着像是把铺子围了起来,实则没有出现一丝混乱。
“钻林客?他们要干嘛?”
“等等就知道了。”贺兰得意的道。
看来自己推断的没错。
昨天仁杏斋门口发生的事情,已经在钻林客的圈子里传开。
对于这些靠山吃饭的汉子来说,解毒丸就是他们保命的本钱。
这个价格对他们来说,也并不是无法接受。
又等了几分钟,终于有人从铺子里出来了。
那人身高接近两米,一边回头跟人聊着什么。
一边低头将手心里的青色瓷瓶翻来覆去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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