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眼睛,缓慢的沉下心绪,一旁的合窈一面替他揉着脑袋,一面又道:“王替殿下考虑的着实周全。”
“此话怎讲?”
“别看王现在躺在这里,好似对一切漠不关心,可不就是不想叫万人知道殿下在您心中究竟有多重要么。”
李怀景略略睁眼:“还有呢?”
“还有,也想知道那元王究竟有没有将她放在心里。”
说着,莞尔一笑:“合窈觉得王大可放心,殿下吉人天相,自会安然无恙,且那元王面的急切可不是装的,我瞧他心里真的有殿下。”
他笑了笑:“还是合窈聪慧。”
说着话,眸色却兀自一沉。
依然忧心。
扬合城内,灯火通明。
秦幕恩自马下来,却只觉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一旁的严安堪堪走在他的面前,不叫此刻狼狈被旁人瞧了去。
“庆王怎么不来,这事儿他不在意么?”
秦幕恩冷笑:“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有脸去责问他么。”
是这个道理,严安也未曾多说,只拿了地图,略略一看,下令道:“所有路口开闸放行,把人手派去山头蹲着。”
又转向秦幕恩:“王,天明之前,昭妃便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话虽如此,他却兀自紧张,一夜过去,她是死是活,确实要赌。
茅草屋内,打探消息的大汉也已经回来:“老大,说是找不到人,好似人都已经撤了,咱们趁现在快走吧。”
说完,又看向小狼身后的女人,不由得叹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早埋了不就没事。”
“咱们有规矩,哪能对妇孺下手!”
说着话,悄身往外:“大路不好走,走山路罢。”
三人偷摸的往山前走,一路倒是连个鸟叫都无,那大汉依然不停埋怨:“你不就是可怜人家小姑娘嘛,但是犯不着给自己添乱。”
秋婉默不作声,看着身前少年的影子却有些感动,乱世之中,尚且一片赤城,属实难得。
“如果你们放了我,我会给你们很多钱,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她这话说的认真,小狼却好似被激怒一般:“谁要你的钱,我们做事要守规矩,答应了主顾的事就必须做到。”
一旁的大汉也连连点头:“对,咱们说话得算话。”
倒是很有江湖义气,这些东西秋婉只在书卷看过。
“我觉得你们不算坏人。”
她说着话,走的费劲,小狼听着却忍不住笑了:“那什么算是坏人?”
秋婉正要再说,却忽然听的山边一阵动静传来,无数火把从林间亮起,小狼心头一紧,刚要转身,却被一股力道径直推倒了身后灌木丛中。
却正是大汉!
只见他恶狠狠一把提起秋婉,大踏步往前冲去,果不奇然,一伙侍卫立时钻出,挡住他的去路。
身前,林木深处又有火把亮起。
一人缓步往外,却仿佛身披夜色,浑身寒凉。
正是秦幕恩。
秋婉见他自然大喜,却被大汉牢牢攥着,走不动半分。
一见她狼狈至此,男人左手轻抬,秋婉立时道:“不要!”
又转向大汉:“你放了我,我不会害你。”
大汉闷声一笑:“你是不会,可他会!”
说着,往前一步,大声道:“你若敢动我,我便立刻杀了这娘们!”
秋婉怔住,好似明白了眼前人的心意。
“不自量力。”寒刃有如暗夜鬼魅,只奔大汉脖颈而去!
秦幕恩面色深沉,眸光阴暗。
秋婉愣愣的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住手!”
可什么都来不及了。
大汉的嘴角依然挂着满不在乎的笑意。
灌木丛中,少年捂着嘴巴,泪如泉涌。
甚至未曾注意到自己一个转身,惊碰了杂草。
严安皱眉,却瞧着秋婉睁着双眼正瞥他一眼,心中一颤,终究转过头去:“王,事了了。”
秦幕恩伸手想接过秋婉,却见对方歪着脑袋愣愣的站在原地,哭的梨花带雨,却好似心内无比痛苦。
他只以为是受了太多委屈,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我来了。”
秋婉抬眸,好似十分不解:“他不想害我的。”
秦幕恩站定,沉下性子:“我若不杀他,叫旁人纷纷效仿,以为挟持妃子乃是小事。”
他言之有理,秋婉无话可说。
随他翻身马,再不敢往身后多看一眼。
草丛中,少年缓缓起身,双眸盯在秦幕恩消失的背影,神色晦暗。
......这一路往回,秦幕恩几乎不肯让秋婉离开自己身侧半步。
可对方好似确实受了惊吓一般,面没有半分得救的喜悦,只每日瞧着远方,显然心事重重。
“怎么了?”
他如此关切,又如此温柔,可秋婉却始终无法开口同他分享任何心事。
只默默摇头:“我只是累了。”
确实累了。
扑在他的怀中,却好似没有半分温度。
秦幕恩低头,只道她确实受了苦楚:“别怕,我在呢。”
“我知道。”
一路无言,抵达庆国王城时已经日暮。
高墙之,李怀景瞧着一行人缓缓入了城门,却终于松了口气。
疾步下楼,又喊过膳食总管:“酒宴都备好没?”
“按照庆国接待......”他话还未完又被李怀景匆匆打断:“家宴就行,快点儿。”
“是是。”
后者满头大汗往后奔去,而李怀景才到殿前又堪堪停下脚步,缓身座,静待几人入殿。
秋婉自城门而入,瞧着眼前这一切,忍不住心内感慨:“我原先喜欢在那里跳舞,哥哥为这事骂了我不少次呐。”
秦幕恩抬头,视线往,确实是众将都能看见的地方,忍不住皱眉:“这地方太过抛头露面。”
秋婉点头:“我知道,我故意气哥哥的,有什么事儿他不肯依我,我便去那儿吓他。”
“你确实无法无天。”
秋婉笑了:“哥哥不敢打我,说我两句也不能怎的。”
又哭了:“我走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
一个人都没有,他身形萧索,自此庆国,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国还是国,家却无家。
大殿之外,秋婉驻足。
那日大梦之后,她再也不敢开这个地方,唯恐睹物思人,梦魇头。
即便此刻,也依然慌张忐忑。
秦幕恩瞧出她异样,忍不住关切道:“今晚是家宴,只有我们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