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师个子不高,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四方脸,浓眉小眼,整个人很有气势,是穆怀瑾的老乡,平时总是一脸的严肃,不苟言笑。
穆怀瑾为尤总的项目拉了个群,里面有尤总公司的法务和财务总监,还有之前见过的李副厂长。
顾律师将尽调清单发了过去。王川没做过法律尽调,把自己放的很低,给顾律师做助理。
“王律师,你之前哪方面的业务做得多?”顾律师坐在律所的会议室内,看向对面的王川道。
“不怕您笑话,我刚执业,做的最多的是劳动争议类案件,其次是婚姻家庭的案子。”王川有点不好意思。
在大部分律师看来,劳动争议类案件门槛低,不赚钱,都不惜的做,以劳动争议类案件为主要业务的律师一般都比较,与做金融、证券、房地产类业务的律师一比,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如果单单从赚钱的角度讲,大部分律师的想法没错,但从业务类型上讲,其实理论上业务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只要能赚钱就行,即便是巨无霸型企业也会存在劳资问题,只不过他们资本雄厚,一般都用钱解决,很少会涉及诉讼。
很少涉及诉讼,不等于永远没有诉讼,企业内部的劳资事务也是需要律师参与的。
如果客户没有这方面业务需求,红圈所为什么要招聘劳动法律师,大型互联网企业为什么急着招聘劳动法专家,很多事稍微想想便明白了!
“嗯,劳资这块也是公司业务,这次去尽调你可以对劳资方面着重关注下,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商量。”顾律师并没有把自己摆的高高在上,待人很和气,让王川有种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很舒服。
“顾律师,我还是一个小学徒,得向您学习!”王川一脸诚恳。
顾律师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是从小学徒做起的,只要好好干,大家都有机会。”
两天后,工厂的会议室内,顾律师一边核查文件一边低声问道:“王川,员工的情况摸清了吗?”
“根据工厂提供的员工名册、社保记录和工资发放记录,我统计了下,目前工厂一共有五十六名员工,因为接到的都是小业务,业务不稳定,来上班的员工不固定,最少的一个月只有三个值班的员工,最多一个月不超过十名员工。
绝大部分员工被放了长假,只有生活费。
目前工厂拖欠员工工资一共一百二十多万,生活费正常发放,社保都缴纳了。”王川道。
“你把员工的年龄段分下,看看有多少劳动合同已经到期的,有多少快退休的。有多少在三期孕期、产期、哺乳期内的。
然后你按照工作年限,如果走经济性裁员成本会是多少?大致算下。”顾律师吩咐道。
“好的,我这就去办。”王川说完,刚准备去工作,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李副厂长走了进来。
“顾律师,王律师,我咨询个事。”李副厂长道。
“您说,什么事?”顾律师道。
“今天门卫抓了两名员工,他们偷了厂里的加工材料准备去卖钱。我们本想报警,但是两人都是厂里的老员工,家里情况我都了解,如果不是实在揭不开锅,他们也不会这么干。你们看这个怎么处理合适?”李副厂长一脸的为难。
“丢的东西追回来了吗?”顾律师问道。
“嗯,他们没出厂门就被抓了。东西都送回车间了。”李副厂长道。
“我之前看过工厂的规定,这两名员工偷盗公司财物,如果我没记错工厂可以辞退他们二人,不给任何补偿。
如果偷盗的财物价值超过一千元,可以报警。但是之前如果有拖欠的工资是仍然需要支付的。
您也说了,他们二人家里条件不好,如果真把他们扭送公安,你们又于心不忍,而且他们家人很有可能会来工厂闹事。家里的生活条件可能会雪上加霜。”顾律师道。
“嗯,就是考虑道这个问题,我和赵厂长暂时把事情按下了,没有报警。您觉得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李副厂长道。
“他们多大岁数?”顾律师问道。
“都四十多岁,是车间里的车工。哎!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
赵厂长让我处理,我这也是没办法,不知道怎么办好。所以才厚着脸皮来问问您。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咨询下。”李副厂长叹息道。
“嗯。这样吧,您把他们一个一个带过来,我问问情况。然后再给您建议。”顾律师想了想道。
“好。多谢啦!”李副厂长小跑着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大个子被带了进来,他身上穿着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进屋后,大个子蹲在了墙边,一言不吭。
顾律师让其他人都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他和王川。
顾律师拿了一根烟递给大个子,大个子抬头看了一眼顾律师,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香烟,顾律师给他点上后,自己也点了一根烟。
吐出烟雾后,顾律师轻声道:“你的事李副厂长跟我说了。现在厂子这样,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厂里?没想过出去谋生吗?”
大个子用粗糙的手指夹着香烟,猛吸一口香烟,被烟呛了下突然咳嗽起来:“这烟味道不错,我有两三年没抽过了。”
看来男人间打破陌生很简单,一根香烟就欧拉!王川站在一旁看着大个子。
“我高中一毕业就在这里工作,曾经没日没夜的加班,以厂为荣,以厂为家,我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工厂,每年评选先进工作者都有我,家里的奖状贴满墙
没想到啊!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你问我为什么不出去谋生,不是我不想去,没人要啊!
我也曾经出去找过工作,但是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没技术,好点的企业人家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我。
曾有一家工厂让我去,但我一看人家都是数字机床,我连看都看不懂,去给饭馆端盘子,人家嫌弃我五大三粗不会干活,连后厨刷盘子、洗菜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大个子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地面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