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
就跟游牧民族离不开自己的牛羊一样,一直是农耕社会的古人也离不开祖祖辈辈的耕地。这就是游牧民族跟农耕民族之间差距了,简直是两种极端!
马背上出生的人,譬如北方的匈奴、东胡这些游牧民族,他们一辈子都随着部落在游走,逐水草而居,等到这片土地的水草不再肥美了,他们就会迁移,通过掠夺、占领的方式获得新的牧场,放养牛羊。
所以游牧,代表的就是杀戮和掠夺,弱小即原罪。
而古代的华夏人呢,他们都有着源远流长的传承,骨子里流的是自强不息的血液。像宋国、魏国、楚国这些华夏人的国家里,他们的平头百姓都会一辈子埋头田野之间,吃苦耐劳,可以说耕地就是他们的一切,没有了耕地,他们连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农耕,代表的就是付出和稳定,舍小家为大家。
李敖认为,奢靡的生活只会让人萎靡不振,失去了上进心,所以他极力推行重农抑商的政策,改变了宋国商贾云集的局面。
李敖并不反对商贾,但是他反对过多的商贾,想想看,若是人人都去从商了,能耕种的土地岂不是要荒废了?
所以他推行的这个重农抑商的政策是没错的。
变法两年多了,宋国的变法也初见成效了。
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耕种土地的黔首越来越多了,每年上交给国家的米粟也越来越多,至于税收,就更加地不必担心了。
虽然宋国施行了重农抑商的政策,但是仅仅针对于宋国人,对于其他国家的商贾没什么影响,就是管理更加严厉了,还有税收也加重了一些。针对商贾的税收也多了几个名目。
宋君偃沉默了半晌,忽而道:“相国,对于伐魏所要的粮草军需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有什么办法可以填补吗?”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李敖说道:“君上,仓禀告急的事情是燃眉之急了,必须要尽快解决。而且问题还不仅如此,臣已经仔细地核实过了,国库里的财帛也不多了,若是此番伐魏,将士们得胜还朝了,只怕没有多余的财帛赏赐给他们了。”
“这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啊。”子偃觉得很扎心。
苍天啊!你把我送到这个战国乱世,怎么连个金手指都不给啊!好歹也给一个系统啊,让我可以拿什么功勋值去兑换什么名臣、名将,还有粮草军需,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什么的。
再不济,也要让我附体到一个强大国家的君王身上吧!
齐国、楚国、秦国,哪怕是魏国那里也好啊,至少不用为了这些粮草财帛的事情发愁。
子偃真的想画个圈圈诅咒把他送到这个乱世来的某个大神。
妈了个巴子的,宋国还那么孱弱,变法两年,好不容易爬到了二流国家最强的位置,跟历史上的“五千乘之劲宋”差不多的国力了,现在又因为伐魏要消耗一空了!
真特么的操蛋!
这都什么狗屁倒灶事情啊。
宋君偃问道:“相国,你有什么办法解决粮草和财帛的事情吗?”
李敖沉默了一阵子,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臣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只要君上有那个魄力,不怕背负骂名的话,一切的粮草财帛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了。”
“是什么法子?相国快快说来。”宋君偃有些急切地说道。
“臣,请君上到沙丘宫的正门奉天门去一观。到了那里,臣便可以仔细地跟君上说说了。”
嗯?搞得这么神秘。
子偃倒是没有嗔怪李敖,还要他动身前往沙丘宫的奉天门去。宋君偃旋即答应了一声,然后招呼嫪信准备好车驾。
沙丘宫可是很大的,方圆几里都是耸立的宫殿群,巍峨壮丽。
若是走路的话,从宋君的御书房走到奉天门,需要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君上大人懒得走这么远,所以有专门的车驾给宋君偃代步。
除了国君,公卿大夫都是不允许在沙丘宫里面驾车或者骑马的,因为这是对于公室的不敬,被逮到的话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车驾到了跟前,子偃却不上车,反而客气地伸出了手,说道:“相国请。”
“这个君上,这是国君的车驾。而且此乃禁宫之内,除了君上一人之外,臣子都不得骑马或者驾车驰行,违者斩立决。所以臣不敢僭越!”相国李敖见到宋君偃这个样子,顿时吓得一身的冷汗。
这国君的车驾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坐的。
古代车驾是有严格等级制度的,比如逸礼王度记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李敖虽然的相国,但是不过一个上大夫的爵位,按这个等级制度,也只能驾着三匹马拉着的车。
虽然说这个战国乱世,已经是礼乐崩坏了,连诸侯都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明目张胆的称王不说。早在春秋的时候,各国的国君都已经僭越了,比如说出行驾的是六匹马的车驾,还有歌舞礼乐的时候,其规格也等同天子。
可是,那是因为周天子已经没落了,自身难保了,他也管不到这些诸侯的做法了啊。
可是别人就不能这样了。
譬如现在这种情况,宋国已经更加的富强了,而宋君偃又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岂能容忍别人在他的头顶撒野?
做这种僭越礼制的事情,可不就是逾越了君臣之间的等级制度,可不就是在他宋君偃的头上撒野吗?
见到李敖这般慌乱,子偃的心里倒真是有些抱歉了,他赶紧摆了摆手道:“寡人的相国大人啊。你要知道这规矩是死的,而我们人是活的,这规矩是用来约束底下的臣民的,而我们正好是制定规矩的人!要学会变通啊。”
“可是君上!”李敖欲言又止了。
虽然子偃说的似乎没错,但是李敖偏偏又感觉哪里不对劲,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没错,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可是他们这些上位者,这些制定规矩的上位者,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破坏掉自己订立的规矩呢?
就像一个将领带领一支军队吧,手底下的士卒都不听从他的命令,为什么呢?因为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让我们去做?!
又看见李敖紧张了,宋君偃这才有些好笑地道:“好了。相国不必介怀,凡事都有一个例外,正所谓法不外乎人情,这是国君的车驾,这也是寡人的沙丘宫,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难道寡人作为这个沙丘宫的主人,邀请客人上马车在自己的家里走上那么一圈还不行吗?”
“君上”子偃这么说,倒真是让李敖感动莫名了。
“相国,请!”
李敖也不矫情地上了国君的车驾,没想到宋君偃竟然把驾车的驭手给叫了下去,然后自己抓住了五匹上驷的缰绳,竟然要自己驾着车驾!
“君上!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李敖急声道。
让一国之君给自己驾着马车,牵马坠蹬一样,这是何等的殊荣,但是李敖自觉受不起啊!宋君偃的这个礼遇太大了!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子偃豪气干云地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说道,“你是寡人的相国,辅佐寡人,成就王业。相国这两年真的是辛苦你了,不过驾驭马车而已,寡人还是做的来的!”
“君上乃是万金之躯,怎可”
“不必多说了。相国,你对于寡人,对于我们宋国的功绩,寡人铭记在心!且无以为报,这区区的小事而已,不瞒你说啊,相国,寡人有生以来只给三个人驾驭过车驾。”
“一个是寡人的父亲,是他手把手地教会了寡人如何驾驭战车的,还有一个就是剔成君子罕,他是寡人的兄长。在年幼的时候子罕跟寡人的关系也还不错,所以当时是倍感荣幸地给他驾的马车,这最后一个,就是你了。”
宋君偃一脸真诚地道:“相国,你对宋国劳苦功高,对寡人亦是忠心耿耿,这些寡人都是知道的,寡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在寡人的心中,你就是寡人的恩师,良师益友啊。今日,还是让寡人驾驭这车驾吧。”
“既如此,那臣就却之不恭了。”李敖把脸深深地埋到了胸前,似乎有些泣不成声了。
子偃如此之礼遇于他,可谓是恩重如山了。在这个战国乱世,虽然各国的君王都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有的时候不重用贤才,却也从来不会亏待那些投奔过来的贤才。
但是真正做到如宋君偃这般礼贤下士,乃至于给重臣驾马车的地步的,却少之又少。
也不是说没有吧,却是在更古老的时代,譬如传说姜太公钓鱼的时候,周文王上钩了。结果姜子牙为了考验文王姬昌,让后者用车拉了他八百步。
封神演义中也有这么一个片段,那就是商朝西伯侯被商纣王释放后,回到西岐。传闻后来得到姜太公的辅佐,便让其西伯侯拉车,西伯侯以为是姜太公考验他,实则是预言了周朝的命数,“文王拉车八百步,周朝天下八百年”。
君上贤明至此,何愁宋国霸业不兴?何愁宋国外患不靖?李敖看着宋君偃驾着车驾的背影,心里是感慨万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