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与慈宁宫之间隔得较远,元琼用过午膳之后,只是翻了会儿《史记》,就吩咐文鸳安排着前往慈宁宫了。
这还是这几天以来元琼真正意义上走出大殿,元琼出门时特地抬头看了看天空,试图寻找什些什么。
天气很好,天空一碧如洗,春日的太阳温和明媚,屋脊上明黄的瑞兽始终没有离开元琼的视野,点缀着天空,仿佛镶了一副华丽的相框。
终究还是不一样了,元琼叹了口气。
但是日子还是得向前看,也不能坐以待毙。
丹朱疑惑地看着元琼杵在前头发呆,不禁提醒了一句:“陛下?该上皇辇了,奴婢扶您上去。”
“不必了,我虽然手的活动尚且有些问题,脚还是能走的。”元琼收回怅惘的神色,拒绝了丹朱的帮助。
文鸳暗暗看在眼里,陛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刚登基的时候虽然面上强装镇定,但整日里还是不难观察出眼底的惶惶不安,旁人怎么说她便怎么做,恍若一个乖巧的提线木偶。如今经历了一番风波,眼底却有了些神采,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少话,但莫名坚强了很多。
也不容易,同龄的女孩子这会儿还躲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呢,文鸳垂了垂眼。
刘公公见元琼坐稳,掐起了嗓子,“起轿——”
元琼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慈宁宫行去。
元琼坐在皇辇上无事,便继续翻看起了方才的《史记》。
大魏和以前所在的时空有所不同,但也不是完全不同。有秦始皇,但秦朝延续了将近两百年;没有汉朝,直接进入了三国,三国的赢家也不是曹魏,而是东吴;东吴统一中原不过几十年,就进入了长达两百多年的诸国割据,也就是战国时代,期间甚至被西边和北边的胡蛮大举入侵,差点丧失了汉人的正统地位。之后就是大魏太祖横空出世,先是通过政变谋夺了其君主的至尊之位,然后继而花了数十年再次统一了中原。
元琼试图努力寻找以前世界的痕迹,找到了些许,但也不完全一样。比如这个世界中,李白不再是怀才不遇的大诗人,反而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自己所在的国家混的如鱼得水;杜甫成为了将军,因为大败于北方的匈奴,送走了几十万士卒的姓名为人知晓;《史记》的作者不再是大名鼎鼎的司马迁,而是一个落魄贵族中怀才不遇的士子,死后这本书才得以见世,闻名天下。
再比如,那个世界的元琼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考研失败者中的一员,在这个世界里成为了最高掌权者,虽然只是傀儡…..
元琼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位君主从他国质子历经千辛万苦重新掌权的经历,发觉皇辇突然停了下来,她合上书,前方看了过去。
原来前面有一队士卒迎面而来,其中一位高大的身穿银甲的将军站在最前头,显得颇为不凡。
谢旻早早的就看见了浩浩荡荡的依仗队,抬手让士卒们停了下来,在原地行礼静候元琼的队伍。
“臣羽林军指挥使谢旻参见陛下。”谢旻几步便走到了辇前,向着元琼行礼。
升官了啊,宫变对他来说倒是送上来的功劳。
元琼笑了笑,挑眉问道:“谢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周王虽然已经伏诛,但那日太过仓促,臣带兵在宫内巡逻以防还有周王余孽作乱。”
谢旻看着辇上的元琼,认真回答。
“那日还是得多谢谢将军前来护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元琼的脸上浮现出了感激,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拉拢的机会。
谢旻听完这话,本来因为公务冷硬的脸上稍微松了松,道:“理应将陛下的安危心上。”
补完这句,谢旻悄悄打量了一下元琼的脸色。
元琼脸色如常,依然温和地笑道:“朕赶着去慈宁宫见太后,就不耽搁将军巡逻了,将军轻便。”
慈宁宫?谢旻的耳朵动了动。
谢旻突然凑近了几分,抱拳对元琼道:“陛下,臣有话对您讲。”
元琼一怔,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谢旻沉默不语,看了看杵在他前面因为他的靠近而警惕的徐钦,又扫了扫侍候在旁边的一众宫女太监。
元琼心下会意,吩咐刘公公:“刘伴伴,将朕放下,朕要与谢将军说几句话。”
转头又对着徐钦和其他人说道:“你等在这里等着就是。”
谢旻引着元琼一直走到了宫墙边儿,才靠了过来。
元琼看着陡然靠近的男人,皱了皱眉,但未曾说什么,只是侧过耳朵作倾听状:
“陛下,小心崔家。”谢旻背对着后面的宫女太监,不让别人观察到他的神色,“崔家早已有不轨之心,如果崔家提出与陛下合作,扶持陛下亲政夺权,陛下切记不要答应。”
“如果陛下遇到了什么困难,让手下可靠的人来传话于臣便是,”谢旻认真地看着元琼的眼睛说道:“陛下的安危,臣和宫外的大人都记挂在心上。”
元琼看着谢旻认真的眼神,心中不免微动。元琼觉得脸有些热,但还是继续问道:
“谢将军能否具体说说?”
谢旻想了想王故对他的叮嘱,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开口补充:“周王逼宫一事似乎有崔家的痕迹,那日周王打着诛崔的名义才得入宫,但却直奔紫宸殿,慈宁宫恍若脱身世外。”
元琼皱了皱眉,周王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但这也不能证明崔家和周王是一伙儿的。
谢旻观察了元琼片刻,又道:“陛下保护好自己的安危就行,崔家的事诸位大臣已在暗中调查,只是宫中诸位大人无力干涉,还请陛下小心。”
元琼点头,她看了看远处的一众宫女,踟蹰着开口,“只是,”元琼看向谢旻,“宫中四处都是眼线,如今你我在此处避开众人谈话的事,不多时恐怕慈宁宫那边就会知晓。”
谢旻看着小姑娘,笑了起来,似乎又带着嘲讽,“这个好办,庆京谁不知道谢家二公子喜好美色,陛下到时候是适时表现出对臣的好感,崔家想来就明白了。”
元琼了然。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谢旻笑的这么开心,眉眼弯弯,似乎有些轻佻,但又眼神清澈至极,让人生不出恶感。
元琼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上辈子没有过恋爱经历,也是第一次和这样长相的男子如此近得谈话。
元琼将眼神从谢旻的脸上挪开,心底的悸动平复了些许,“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