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气,北风呼啸、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河面早就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寒风中的傍晚,离结冰的河面十多米的高空,凤鸣被双手捆绑吊在一棵伸出崖边的歪脖子树上,披肩的长发在寒风中随风飘舞。
她穿着一件火红色的抹胸连衣裙,赤着双脚,脚上系着的绳子上连着一块巨石道具,脚下站着的是一块快结冰的木板。
早被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僵硬,但她紧咬牙关,没让身体出现一丝颤抖。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导演一声令下,撤掉她脚下踩着的冰块似的木板。然后,一场几分钟的坠落冰河的镜头拍完,她今天就可以收工了。
看了一眼镜头的方向,她心里咯噔一下,蹙眉,那个讨厌的女人怎么在这里?还笑的那么诡异?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回忆了一遍剧情,很快让自己进入了状态。
“a”
随着一声令下,凤鸣脚下的木板被完全撤掉的瞬间,脚腕瞬间被绳子勒进皮肉,上拉下坠,整个身体立即像拉散了架。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巨石道具异常沉重的坠力和头顶威亚顶端发出的“咔”声,顿时让凤鸣的心跳漏了。
这巨石道具是被人填充了石块吗?
威亚也断了……
来不及多想,她听见自己本能的尖叫声:“啊——”
“啊啊啊啊……”
导演及工作人员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十几米的高度,那抹红色的身影眨眼间就没入了冰层下的河流里,拍摄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凤鸣只听到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接踵而来的巨石碎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然后刺骨的冰水就淹没了自己。
急速下坠中,她拼命扑腾着张嘴想呼救,却灌入一腔冰水。早已冻僵的身体更加的麻木,很快失去了知觉。
她瞪大眼睛看着头顶窟窿里的那片白光,光影里妈妈的身影异常模糊,但她知道妈妈正在笑。脑子越来越晕,妈妈的身影也越来越淡。
这个世界虽然不太美好,讨厌的人也还在笑,她却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
朦胧间,凤鸣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架在火上烤一样,接着被晃了晃,又似乎有一群蜜蜂在耳朵边“嗡嗡嗡”的叫。
好一阵后,才分辨出那是人的说话声。
“呵呵,这都一天两夜了吧?!真的要烧死了吗?”压抑不住的兴奋,这个声音让她想起在冰河上空时,看到的那个人诡异的笑脸。
“嘘——,你小点声,别被人发现了。要是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
接话的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可离的太近,凤鸣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嗯嗯嗯嗯,我知道了,妈。”女孩的声音又传了来,声音有点飘忽,像是在点头。
中年女人又得意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烧死的?不过再有个一两天,烧成个傻子还是有可能的。”
她女儿捂嘴笑,“唔唔唔嗯嗯嗯,烧成傻子就更好了,嘿嘿嘿……”
中年女人问:“东西确定放好了吗?”
女儿嘿嘿一乐,“放心吧,妈,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好了就好,我们快出去吧,免得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嗯!”
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接着是轻轻的关门和加防盗锁的“咔嚓”声。
防止自己跑出去吗?
感觉右手心火烧火燎又痒又胀,特别想放到冰水里,再拿一把铁刷好好的刷一刷。
她想动动手,却四肢无力;想睁开眼睛,眼皮也特别重。
嗓子像要冒烟似的,努力抻了下脖子,艰难的吞咽一下口水,感觉连唾液都分泌不出来了。肚子也咕咕噜噜叫,很是难受。
脑袋突然刺痛了一下,晕的厉害,她轻轻的左右晃了晃,又缓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视线慢慢聚焦,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熟悉而陌生。
凤鸣皱着眉头又闭上了眼睛,刚才她是掉进冰河淹死了吧?怎么醒来却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家,而且是躺在地下室的废物料仓库里?
她想起来了,五年前,她才十七岁。
离家出走的前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莫名的就高烧不退,而且她迷迷糊糊醒来两三次,发现自己是躺在废弃的地下仓库的,而且门是被反锁着的。
继妹凤梓琴生日宴的头天晚上,门莫名开了。可第二天的宴会上,凤鸣被当众栽赃陷害她偷了继妹的首饰,还从她母亲留给她的首饰盒子里搜了出来。
她父亲凤天翔当时完全不听她解释,不仅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还打了她两耳光。
后来又被凤天翔逼着当众向凤梓琴道歉时,因为高烧未退加伤心过度,凤鸣直接晕了。
可醒来时却被骂的更惨,说她不只学会了偷盗,还学会了装可怜、装晕倒推卸责任。她不服气弱弱的顶了句嘴,凤天翔又直接扇了她好几个大耳光。
然后,她就在众宾客神色各异的眼光中,在父亲凤天翔的盛怒和继母母女俩幸灾乐祸的嘲讽下,背着书包愤愤然的离家出走了。
身后还传来凤天翔暴怒的咆哮,“走吧走吧,走了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种偷盗成性、品性不良的女儿了……”
凤鸣比谁都清楚,父亲的那些话并不是气话。因为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认真的,只要有继母继女在,她就不是亲生的。
顶着肿成猪头的脸出了家门,漫无目的的在夜色里走了很久,凤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除了一个书包和衣兜里的手机,她竟然什么也没带。
而书包里,除了书本和学习用品外,什么也没有。
原来,她被栽赃陷害,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那么讨厌她,却不让她就这么静悄悄的死在地下室呢?而是这么煞费苦心、处心积虑的自导自演这出大戏,将她逼的离家出走。
现在她才知道,要是她就这样静悄悄的死了,没病没灾的,肯定会落人话柄引人怀疑。
虽然都是前世发生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那些悲伤和委屈像是刻进了骨子里,此时又都冒了出来,忽然间鼻子就酸酸的。
可右手心突然的清凉让她立刻回了神,竟然把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这……什么情况?
一小盆冰水,旁边一把小铁刷。此时她的手正泡在冰手里,手心里的灼热和痒涨正在缓解。
这不是刚开始自己才幻想过的东西吗?
难道是那母女俩准备的?
怎么可能?
抬起手来,凤鸣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那团像是浓雾一样的东西发呆,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她已经用水洗、刷子刷,想将这团诡异的东西去掉,结果却都失败了。
它像是从肉里面长出来的邪魅,若是一直盯着它看,那雾又深又浓就像暗夜里张开巨口的黑洞,能把人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