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瑶把谢怀瑾按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清冷的脸，笑盈盈地说道，

“小白，还记得阿娘上次给你打扮的样子吗？今天再给你画个美美的妆好不好？”

她想起，上次谢怀瑾异域美人的扮相，足够惊艳！

这会，李锦瑶对谢怀瑾的琴技心里没谱，只能硬着头发让他上。

但是她想着，给谢怀瑾装扮的好看些——到时候大家都只看脸了，就算琴技不行应该也没人会喷吧？

“不好。”谢怀瑾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要不是为了能从暗房里出来，为了能时时刻刻看到“阿娘”，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扮成女人样子。

现在这个素装打扮已经足够让他受不了了，更何况上次的浓妆艳抹？

不行不行，可不能再任由“阿娘”胡来了。

“小白，你就帮阿娘一下下嘛。”李锦瑶摇了摇他的肩膀，泪眼哇哇地看着他。

“阿娘”的眼睛真的好大！

谢怀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漏了一拍，然而还是冷冷地拒绝，“不行。”

“小白最乖啦，阿娘最喜欢小白啦。”李锦瑶继续撒娇，俯下身来径直贴近他，双手搓搓他的脸。

“阿娘”的脸在眼前越放越大。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也逐渐包围了他。

这是一股无法言说的味道。在他见到她第一面时，就是这股熟悉的味道，让他确定了眼前人是自己的“阿娘”。

是啊，他怎么会忘记呢，只有“阿娘”身上才有这种味道，一种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味道。

看着那张逐渐放大的脸，谢怀瑾有点发呆，他想起晚上有时候梦魇，就悄悄地起床爬到“阿娘”的房间，看着“阿娘”熟睡的脸庞，禁闭的双眸。

emm，“阿娘”果然还是晚上卸了妆好看，好看到他忍不住想亲上一亲。

“阿娘，真的最喜欢小白吗？”谢怀瑾回过神来，像一个争宠的小孩子，怀疑地问道，啊不，他现在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在谢怀瑾心里，他“阿娘”最喜欢的是银子，天天对着账本算来算去，一会喜笑颜开，一会唉声叹气。

李锦瑶握住谢怀瑾的手臂，使劲地晃来晃去，“当然啦！阿娘最最最最最最喜欢小白。———所以小白，这次就帮帮阿娘好不好？”

“阿娘”拽着自己的胳膊晃啊晃，把谢怀瑾的脑袋都晃昏了。因为他听见自己说，“小白听阿娘的。”

或许，他只是见不得“阿娘”委屈巴巴撒娇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跟一个女子这样亲近过。

他这一句话仿佛一道圣旨，刚刚还在眼泪汪汪的李锦瑶立马兴奋起来。看着她开心地开始倒腾各种胭脂水粉，谢怀瑾感到亲手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小白，乖，闭眼，给你画眼影。”

“好的，可以睁开眼了，看看眼线怎么样。”

“唔，这个腮红的颜色不错。”

“阿娘”说的很多话，他都听不太懂。什么眼影，什么腮红，但是从话里话外，他能感觉到“阿娘”的兴奋劲，竟然在心里也隐隐地觉得快乐。

任凭李锦瑶拿着脂粉来回摆弄，细长的手指偶尔划过他的肌肤，谢怀瑾的心底竟然有些欢喜。

好像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喜欢。

“大功告成！”李锦瑶一边说着，一边完成了最后一个化妆步骤。她捧着谢怀瑾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四目相对，李锦瑶竟然微微愣了神，眼前这个人，美的有些惊心动魄。

谢怀瑾原本锐利的眼睛，在拉长的眼线，和漆黑睫毛的衬托下，像冰冷的琉璃一般动人心魄。

怪不得京城里都说九王爷冷淡疏离，不好亲近。

“啧啧啧，小白你真的太好看了！”李锦瑶忍不住夸奖道。

“只帮阿娘这一次。”谢怀瑾不忍直视镜子里的自己，他转过身去，只吐出这七个字。

“好啦好啦，谢谢小白。”李锦瑶伸出手，从背后抱住谢怀瑾，在他背上蹭了蹭，哄儿子一样。

谢怀瑾的身子微微一征，只觉得“阿娘”的双臂十分温暖。可惜“阿娘”只抱了一会，就会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寻着一件石榴裙，如石榴之红，不染其它颜色。

“小白，这件红色怎么样？我看电视剧里那些异域美人，都喜欢穿这种红色裙子跳舞。”李锦瑶拿着石榴裙，美滋滋地跑到谢怀瑾的面前大力推荐。

“小白不跳舞。”谢怀瑾撇了一眼，从牙缝里吐出五个字。

“哎呀我知道小白不跳舞。小白呢，只是穿这件衣服，上去抚个琴，就下台。”李锦瑶把石榴裙放到一边，又来哄谢怀瑾，“然后呢，晚上阿娘就会给小白讲好多个睡前故事。”

谢怀瑾的眼睛亮了。李锦瑶暗自得意，这是她的杀手锏。她发现虽然谢怀瑾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但是特别喜欢听她讲故事。

他睡眠不好，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唯有听着她讲那些新奇的故事，才会沉沉入睡。

李锦瑶不知道，谢怀瑾喜欢的不是那一个个新奇的故事，而是“阿娘”温和的声音，是寂静的深夜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这时候的“阿娘”不用画浓妆，不用照顾生意。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微微烛火下。

“成交。”谢怀瑾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显然没有刚刚生硬。

毕竟九王爷是朝堂重犯，李锦瑶生怕谢怀瑾被人认出。又拿了一方红色流苏面纱，挂在他双耳上，更增添了几分异域风采。

隔着面纱，谢怀瑾的轮廓也愈加朦胧起来。李锦瑶突然觉得，她和谢怀瑾之间好像始终隔着一层面纱，她看不清谢怀瑾。

虽然谢怀瑾只有九岁小孩的心智，但是他总是冷静疏离地像一个大人。这些日子，楼里的姑娘们照面，经常同他打招呼，他却视若无睹。

每次她和谢怀瑾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永远都是她在开心地讲东讲西，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巨细，滔滔不绝。而谢怀瑾呢，他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倾听，也不发言也不插嘴。

不知道谢怀瑾小时候是不是就这样沉默寡言？他就像一个孤僻的小孩，每天等着青楼客走关门，等着李锦瑶收拾好东西回房间。

只有那次出去玩，看到那些新奇的民间玩意，他才表现地有点像个小孩。大概是他小时候没有玩过吧。可是买回来的那些玩具，他也就稀罕了两三天，转眼就没了兴趣。

李锦瑶不知道，谢怀瑾一直依恋的，一直在意的，只有“阿娘”一个人。

“李妈妈，红绡姑娘怎么还不出场啊？”

从楼下传来催促。

李锦瑶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小白，看你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