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把臂前行的二人,许敬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俩人真的是翁婿,而不是老友?应国公为何如此屈尊折交?”
在书房坐下后,殷清风指着恭敬站立的两个人,对武士彟说道:“伯父,这位是侄儿内宅的管事范娘子,侄儿打算以后由她负责与贵府联络许先生想必伯父早就认识了,他现在也在帮侄儿做事。今日带他俩来让伯父过过目,还请伯父以后多多照拂他们。”
武士彟含蓄的向范鱼娘和许敬宗点了下头,对殷清风说道:“许学士的才学老夫早有耳闻,这位娘子也是秀外慧中之人。有他二人辅佐清风,清风万事无忧啊”
殷清风向范鱼娘和许敬宗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后,微笑的说道:“侄儿今日匆忙而来,想询问侄儿所托之事进展如何了。”
武士彟说道:“昨日接到你的来信,老夫便派人过问了一下。”
说着,他回手从桌子上拿过一个木盒递给殷清风,“尚幸不负清风之托。”
殷清风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个黄灿灿的铜管和一个黝黑的弹簧。
武士彟介绍道:“铜制偏软、铁制偏脆。那些工匠往铜管里掺杂了一些熟铁。而弹簧则反过来,在熟铁里掺杂了一些铜。”
殷清风取出铜管,里外看了看,又用力掰了掰,感到很满意。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想要做出无缝管,只能使用范铸技术来完成。
制作的工匠不但想到用铜铁合金代替纯铜或纯铁来铸造,而且在没有现代车床的条件下,这些工匠能做出完美的螺丝口,可见他们的头脑非常灵活和手艺的高超。
对于弹簧,殷清风也很满意。虽然目前无法检测它的弹性,但有了铜管的比较,他就没必要担心了。
既然样本已经有了,剩下就是大规模的生产了。
殷清风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展开后递给武士彟,他欢喜的说道:“伯父请看:这第一张上面的内容,是侄儿对生产上的一些谏议。
其余几张上面,则是侄儿想和伯父一同经营一桩生意。”
武士彟接过去,好奇的翻阅起来。
第一张纸记录的是流水线的内容。
武士彟的产业里虽然没有手工作坊,但出于商人的本能,他立刻发觉出其中蕴含的价值。他决定了,一会儿等殷清风走后,他就立刻派人将这个方法落到实处。
反复看了两遍之后,他接着往下看。
后面几张纸上都画着带着四个轮子的马车。
对于四轮马车武士彟并不意外,只是这时的四轮马车都用于运载货物。而且,一旦货物装得太满,在下坡的时候因为刹不住车的原因,极易造成车翻人畜死亡的事情,所以使用范围很有限。
殷清风画的这几张纸上面,明显是用来载人的。
春秋的时候,礼仪对马车的规定是:天子驾六,诸侯驾四,大夫驾三,仕驾一。
这种规定在当下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但殷清风还是做了相应的设计。他画的这几张图,车辕有长有短并且宽度不一。再加上车体上面的轿厢或华贵或朴素,一看就知道针对不同身份的人而设计的。
最后一张的轿厢很奇特:四四方方的,既没有门也没有窗。
武士彟翻看了一遍,等着殷清风的解释。
殷清风说道:“工匠在造车的时候,无法做到车辕始终与牲畜的身高和轮子处于一条线上,所以车子始终是倾斜的,人坐在里面也不会太舒适。
而且,牲畜在奔跑时身体始终处于一上一下的起伏状态,因此车厢也被迫一起一伏,人坐在里面会觉得很颠簸。车速越快,人越感到颠簸。
针对前一种情况,侄儿将车体抬高到普通挽马马背的高度针对后一种情况,设计出了弹簧。将弹簧固定在车底的某个位置,会极大的减少车体的震动。
而且,这里”
殷清风指着其中的一张纸说道:“侄儿在两处车辕上各加了一个手动刹车设置。只要速度不太快,马车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停下。
这里,每个车辕下各有两个木棍。当马车停下时,将这两根木棍放下来支撑车体,可以让牲畜有时间恢复体力。
最后那一张,则是货运车辆。不管车内运载何物,都以这个箱子的容量为标准。这个容量既能保证车辆能快速行驶,也能保证在上下坡的时候,牲畜不会太吃力。
伯父有木材的来源,也有工匠制作弹簧,而侄儿那里也有大量的工匠可以制作车体。所以,侄儿冒昧请求与伯父一同来经营这马车的制造。至于如何售出,也交给伯父来掌管。”
本来武士彟的注意力都在载客的马车上,等殷清风介绍完,他立刻想到了经过改装后货运马车的妙用了。
自从有了大规模战争以来,往前线运粮草就是最大的难题。往往很多战役明明可以胜利,却因粮草不继而无奈退兵甚至仓皇败退。也有很多必打的战役,因为粮草的原因而不能发动。
杨广坚持修建运河,便是要加快运粮速度和减少运粮的消耗。这种改装后的马车,或许在山地不太适合,但在平原地区却极大的改善了运粮状况。
“若是当初杨广征讨高丽的时候,就有这样的马车出现,也许哎时也命也”
武士彟欣慰的看着殷清风。
上次殷清风走后,除了安排儿子的丧事,他更多的还是在反复琢磨殷清风这个人。
他不后悔自己做下的那些决定是否仓促,也不在意与殷清风合作具体得到多少财富。他在殷清风的身上看到了武氏崛起的可能,也看到了武氏暂时无法崛起的关键。
后继无人是他现在最大的苦恼。
要不是殷清风已经被太子定为郎子,他都有将殷清风过继过来的冲动。今日殷清风再一次证明了他的才智。也让武士彟的心里愈发苦涩。
武士彟沉思了许久,对殷清风说道:“清风虽有心意,奈何老夫的两老夫的子嗣不成器,武氏的少年子弟中也无堪当大任者。
这几日来,老夫想来想去,只有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清风可否能应允。”
殷清风拱手道:“还请伯父明示。”
武士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老夫请求清风将你与小女的一个子嗣过继为武姓,并继承老夫的爵位!”
“什么鬼!”
殷清风目瞪口呆的看着武胖子。
“这这怎么可以!”
许敬宗傻眼了。
“没听错吧!”
范鱼娘晃了晃臻首。
武士彟面对惊住的三个人苦笑道:“勿怪老夫自揭家丑,但凡有其他办法,老夫也不会有这样的请求。”
殷清风镇定了一下,说道:“侄儿只粗略知晓,无子嗣者方可过继本宗的子弟为嗣。伯父这个决定,莫说伯父族内会有异议,便是朝堂那里,恐怕也不会认可吧。”
反正话已经说出口,武士彟也不再纠结了。他诚恳的看着殷清风,“老夫在圣人那里还有些薄面,当今太子又是清风的妻翁,都不会拒绝老夫这看似荒谬的决定。至于老夫族内之事,老夫会自行处理的。倒是清风,你可愿意?”
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一桩好事,殷清风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还是客套的说道:“不知伯父族中可有不足十岁的童子?伯父可将他们交由侄儿来教导。太子都放心将中山王送到侄儿那里,侄儿也有信心将那些童子教导成才。”
武士彟闻言,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胸膛。
殷清风这句话太过惊人了。
但他转念之后,用更热切的目光看着殷清风,并起身走到殷清风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说道:“族内的子弟交给清风去教导,但过继的事情老夫不会更改!清风可千万不能拒绝啊!”
傻傻的看到这一幕的许敬宗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他内心绝望的呐喊着:“难道某真的摆脱不了被奴役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