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拉近关系的话说完了,千古之谜也解开了,殷清风收起笑容,说道:“小弟真诚的希望正则兄考虑一下是否要投身军伍的问题。
小弟在这里保证:若是正则兄愿投身军伍,你我之间的效忠之言取消。且,殷、刘两姓永存通家之谊!”
这个承诺太狠了!刘仁轨一下子就呆住了。
论家族渊源、论家族权势、论个人地位,殷清风都没有必要这么做啊?自己凭什么被他这么看重?
虽然没听说过通家之谊这个词汇,但望文生义之下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通家之谊?我刘仁轨和尉氏刘姓真值得他这么做?
刘仁轨呆愣了一会儿,谨慎而又拘谨的说道:“敢问仁轨何德何能”
殷清风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了。
就像总结的那样: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他希望通过结交刘仁轨来为殷氏后人留下一段善缘,但刘仁轨现在只是一个无名之辈,若他只善待刘仁轨一人,刘仁轨还敢受之无愧。但现在把两个家族拿出来说事儿,这在性质上就变了。
如果没个好说辞,恐怕还真难以让刘仁轨释怀。
“小弟身为太子未来的郎子,这个身份想必正则兄是知晓的。
正是小弟与太子有这层关系,小弟才有幸从太子口中得知正则兄大名和才能的。
之后,太子升任正则兄为工部员外郎,一为协助小弟铺设长安城的街面,二为锤炼正则兄的才能。”
刘仁轨张嘴想说什么,殷清风举手示意让他耐心往下听。
“小弟有幸与太子探讨过传承的问题。
大到国祚小到家族,想要延续永存,必须要对每一个储君或嫡长子严加教导。
以往,帝王注重的是储君的教导,而忽略了对辅佐新君的文武百官的培养。
以现在大唐王朝为例:武德圣人与太子继位后,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有很多极为出色的人杰辅佐。但太子之后呢?
正则兄想想两汉的帝王,以及辅佐每任帝王的那些文武。若是每任帝王都像汉高祖以及他陛下的佐臣,以后还会有王莽篡位吗?还有魏晋南北朝吗?不会!大汉江山会一直延续至今!”
刘仁轨有些激动了。
他想的不是大汉江山延续的事情,而是他又被殷清风启发了。
“原来,国与家是可以这样治理的!”
“为何一个政权在建立之初,君明且臣贤,在延续三或五位帝王之后,再难出明君与贤臣了?
因为,没有贤臣辅佐的帝王成不了明君!明君与贤臣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
殷清风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冲击刘仁轨的脑海。他以往观看史书时产生的那些疑惑,终于找到答案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没有贤臣辅佐的帝王是成就不了明君的!哪怕这个帝王再睿智,若无贤臣辅佐,也如周王一样,“令不出洛邑”!皇命不出都城,天下又如何得到治理?
培养百官就是在培养储君、就是让国祚更久远的延续!”
想到这里,刘仁轨站起来整理衣衫,深深地向殷清风鞠躬,道:“古人有一字之师,又有朝闻道而夕死可矣。今日,仁轨受殷郎君点醒,请受仁轨一拜。”
说完,又向殷清风行了一个礼。
本来这些话殷清风是打算找机会和李世民说的,现在为了安抚刘仁轨不得不提早拿出来。
后世有人批判接班人制度是万恶的,并例数其恶劣的一面。
但,真的如此吗?
殷清风相信,万事都像铜板一样,有两面性。
中国有句古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臣为了上位,旧臣为了保住既得利益和身家性命,妥协的极少,大部分是以一方彻底倒下为终结。
如果引进并严格执行退休制度和接班人制度呢?
新臣只要按部就班的就能得到他应该得到的职位,旧臣到了年限老老实实的拍屁股回家,不好吗?省下来那些精力和时间用来治理天下、辅佐皇帝老儿不好?
国人喜欢沾惹政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自己对权利的渴望和振兴家族国人善于政治斗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群狼环视之下求得生机。
根源在哪里?
根源在于“万般皆下品”、根源在于“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根源在于“只富不贵终是猪羊”。
相比后世高考的所谓过独木桥来说,古代所有人几乎都只存在一个目的:入仕为官。
位置就那么多,谁上谁下都必须得用老命去拼!
殷清风在抬高商人的地位的同时,必须要压制官员的地位,否则又是一个官商勾结的结局。
等到商人的地位提高了,他还得想办法压制商人在政治上的野心,否则迟早要走上资本主义制度的“老路”。
所以,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他必须要有一系列的措施来应对。
殷清风起身,将刘仁轨扶起,“小弟更希望的是“三人行必有吾师焉”。小弟愿与正则兄共勉共进。”
“惭愧、惭愧!”
刘仁轨的姿态放得很低。
再次与殷清风对视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走出尉氏、走进任瑰的大帐、走进陈仓一路走来,他终于遇到一个让他心折的人。而这人,只是一个尚不及冠的少年。
殷清风接着往下说:“小弟把这种培养制度,称之为接班人制度。
接什么班?接的是次序这个班。什么次序?上一任帝王留下来的对以后天下治理的次序。
传承有序,才能保证政令不会因“人死而政熄”。
作为臣子和百姓要清醒的认识到,不是每位帝王都是贤明的。若是昏君加上酷吏恶臣的为虎作伥,只需三代,便可断送一个大好江山!
所以,储君要精心培养,百官也要精心培养。”
刘仁轨一副受教颇深的表情看着殷清风。
对于他来说,用字字珠玑来形容殷清风的话也不过分。
长篇大论结束后,殷清风拱拱手,“恭贺正则兄得到太子的青睐。”
刘仁轨这时才想起,原来自己是被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而且,始作俑者便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知道自己应该感恩太子,更要感恩殷清风。但是,面对这个能与太子共商国是的少年,再华丽的辞藻也是苍白与空洞的。
他站起身,无声的鞠了一躬。不等殷清风搀扶,又坐了回去。
殷清风明白他这个大恩不言谢的举动,“小弟说这些不是在正则兄面前邀功,而是替太子点醒正则兄不敢辜负了太子的殷切期盼。”
刘仁轨再次无声的点点头。
殷清风哈哈一笑,“正则兄有太子的看重,而小弟将来又无出仕的打算。所以,今日抢得先机,就为了获得正则兄的好感。小弟可事先言明,等正则兄发迹了之后,可不要视小弟为弃履才好啊”
刘仁轨当然能听出殷清风是为了缓解尴尬才这样说的,但他对殷清风的话很不理解。
“不知殷郎君为何说“无出仕的打算”?难道”
殷清风摆了摆手,说道:“小弟已经向太子谏言过,以后外戚不得入仕。哈哈哈这算不算自绝死路?”
刘仁轨瞠目结舌,“还有如此之人?”
他小心的问道:“不知殷郎君为何向太子做这样的谏言?”
殷清风懒得再重复一遍外戚的言论,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小弟曾听闻一个跛足道人唱过一首诗,小弟闻后深有感触。最终小弟决定不出仕了。”
刘仁轨心说,之前就你让文武各就其职,现在你又自己不想出仕,就把别人的路也堵死了,你这不是招惹全天下人的愤恨吗?
他倒是想听听殷清风到底听了什么诗,就让他大彻大悟了,“敢问,那道长吟唱的是何等诗歌?”
殷清风心里嘿嘿一笑,说道:“小弟记不住曲调,就简述一下吧。
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刘仁轨像大致品了一下其中的含义,蓦然,他有些惊恐的问道:“殷郎君该不是想着要遁入空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