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的人不知怎么与汝南公主搭上了关系,估摸着就是她们将那东西带进宫来的,或许是为了报恩,又或者是为了讨好吧,少年猜不透这其中的关系,也懒得去理会这些皇室内部的弯弯绕,他想的不过就是增加修为罢了。
“珂儿!我不许你伤害公主,她是一个好人,我在宫中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和善的主子,你若是伤她,我保证,绝不会再帮你。”
提起李字儿,良姑的态度变得坚决起来,少年见状,复又缓和着说到,“我也不想害她,可是那东西戾气重,你若不尽快帮我找出来,汝南公主肯定活不长。”
“可”良姑犹疑着,并非她不想帮,只是她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公主离开半月有余,能找到的地方她都找遍了,却根本没有看见那东西。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冥魅的声音自外面响起,“良姑,你在么?”
女子妩媚的声音落在夜色里,原本是极动听悦耳的。
可殿中的两个人却好似如临大敌,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没等良姑给出回应,冥魅便推开了门。一袭红衣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只纯黑的猫,身后的夜空里,巨大的满月发出清冷的光辉,照得良姑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样子。
“公公主,您怎么来了?”心虚地挤出一个笑容,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良姑身边的少年倏地一下消失不见了,殿中就只剩她一个,和那些未燃尽的香。
“我睡不着,想过来和您说说话。”白嫩的手指抚过猫儿的脊背,阿黛发出舒服的叫声,乖巧地趴在她怀里。
良姑看着那只猫,心如擂鼓一般。珂儿说太极宫内有白虎之气,而这气的来源就在南薰殿,只要她帮他找到蕴含这神力的东西,那么他就再也不用吸取生人的魂魄来提升修为了。
可是自己用他给的法器在南薰殿找了几日,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她也曾问过珂儿,所谓的白虎之气是否藏在阿黛身上,可是少年告诉他自己试过,它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猫罢了。
如今冥魅从太常寺把阿黛接回来,估摸着是李淳风也没在这猫身上发现什么异常,可见珂儿说的是对的。
但不知为什么,良姑看着阿黛,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
“良姑,”见她若有所思,冥魅便又问到,“我方才在殿外好像听见有人说话,这房间里是还有别人么?”
“没有。”斩钉截铁地答道,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良姑复又笑笑道,“没有什么人,这几日又是猫妖又是命案的,宫里人心惶惶的,大晚上的公主可不要吓我。”
掩面笑了笑,冥魅将阿黛放到地上,“良姑胆子这么小啊?”
被那只黑猫吓得退后了两步,女人捂着心口点了点头。
款款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冥魅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到,“既然胆子那么小,就不该做那些杀人越货的事儿,是不是?”
话音刚落,面前便忽然浮现出少年的身影,对方手执一把匕首直直地朝着她刺去。
“珂儿!”良姑惊呼着,却见冥魅伸出手来,一股强大的气流自她手心散发出来,阻挡住了少年的攻击。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团团包围在了风暴中心,想退都退不出去。
仿佛逆风而行的人,少年的脸都有些扭曲,手中的匕首再也握不住,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雕虫小技。”睨了他一眼,女子左眼瞳仁一片血红,衬着嘴边妩媚的笑容,仿佛盛开在午夜的妖娆花朵,危险又摄人心魄。
良姑被眼前的一切吓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少年发出痛苦的呻吟,女人才忽然回过神来,立刻跪倒在冥魅面前哭着求道,“公主,求您不要伤他。”
头不停地重重磕在地上,良姑不断哀求着冥魅,少年费力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眼圈儿都有些泛红。
“我不伤他,那那些因他而丧命的人怎么办。”缓缓舞动着手指,仿佛在拨弄琴弦,少年被提起来悬在半空,一张脸涨得发紫,看样子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了。
良姑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得揪成一团,“我来,我替他杀的那些人偿命,只要公主肯放过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哦?是么?”控制着手中的力道,冥魅勾勾唇角,“他是你什么人,能让你这样护着他?”
“他”似是有些难以开口,女人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犹豫了半响才答道,“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入宫后与人生下的。”
提起那些尘封的往事,良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当年正值豆蔻的她被家人送入宫里,日复一日的宫闱生活让她觉得孤单又无趣,就在她以为自己的整个青春都要葬送在这座华丽的宫殿里时,那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她一生的轨迹。
“他是一名金吾卫,我们是在宫里的乐坊偶然遇到的,他生得英俊,为人也幽默,就算对我们这些卑微的小宫婢也一点架子都没有。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倾心于他了。”
“后来,我们便常常偷着见面,他会给我讲很多宫外的趣闻,陪我聊天,逗我开心。”
良姑缓缓地叙述着,眼泪渐渐沾湿了面庞。
“然后呢?你们私相授受,有了孩子?”冥魅对这些始乱终弃的桥段并不感兴趣,她还是比较想知道结果。
“是,”苦笑了一声,良姑继续道,“我们有了孩子,我心里既害怕又高兴,想去告诉他,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抛弃你了?”冷冷地问了一句,语气不似询问,倒更像是在下结论。
“没有,他没有抛弃我,”抬起头,女人清亮的眸光平静至极,“他只是死了。”
“甚至还不知道他有了孩子,就死了。而我,也永远都没办法知道他的真心了。”低下头,一滴泪落在了地上,“后来,长孙皇后好心,让我在掖庭生下孩子,他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宫外,而我则去了行宫。”
“我们分别了十几年,直到前几日才在这太极宫又重逢了。”抹了抹眼泪,良姑复又握住冥魅的裙裾,“所以,求公主饶他一命,我愿意替他担负一切罪责。”
再一次磕了个头,良姑在为自己的孩子做着最后的努力。
如同崔钰一样,那个死去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曾有过一个孩子。不同的是,她的孩子死了,而良姑的儿子就在她面前。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冥魅懂她的难过。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胆大,良姑,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倏地收回手,少年随即便摔在了地上。
良姑见状,对冥魅不住地道谢着,“多谢公主开恩,多谢公主开恩。”
一旁的少年顺着自己的喉咙,待呼吸稍微调整好,语气不屑地开口道,“那你又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地冒充汝南公主,到底是何居心?”
“珂儿”良姑试图拦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冥魅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笑着道,“装神弄鬼?那是你们凡人的把戏,我们神仙都喜欢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