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的后几日,太宗一直留宿在徐惠的合欢殿。苑佳恩的恩宠似昙花一现,转瞬就没了。
“我昨日在花园里遇到苑宝林了,她被几个随行的世妇奚落一番,可脸上的表情好像并不难过。”安康在冥魅的瑶光楼里一边打着络子,一边把看到的事情讲了一遍,“之前我见徐婕妤气质端庄娴淑,还以为她不会是个爱争宠的人,结果谁能想到,她竟是这么爱吃醋。”
“徐婕妤倾慕父皇,眼里自然容不下旁人,若是有人霸占了你的独孤谋,你怕是比她更生气吧。”冥魅说这话时连头也没抬,她对着那本春宫图琢磨了一上午,总想着大婚当夜要把崔钰治的服服帖帖才行。
安康本来也跟她一起看来着,可这小丫头有色心没色胆儿,看了两页就红着脸躲开了。
“我母妃也很爱父皇啊,怎么不见她那么善妒。”孟姜忽然走进来,吓得冥魅差点把手上的书顺着窗子扔出去。
春宫图落进了身后的绣枕里,女子抚着心口,“死丫头,进来也不出声的。”
“你们在做什么?”狡黠地笑笑,见四下并无不妥,小姑娘便挤到冥魅身边坐了下来。
“贵妃娘娘怕是早就在这深宫里练出了一身宠辱不惊的本事,所以心里再难受也不会像徐婕妤那般。”安康接着孟姜方才的话答了一句,她们是韦氏一手养大的,哪怕贵妃其实心机并不单纯,二人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几个人正说着话,灼灼走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公主,陛下要去后山打猎,问几位公主要不要去呢。”
大概是一时兴起,太宗之前的行程里并没有春猎这一项,随行的臣属侍从一阵手忙脚乱,这才安排好了各项事宜。安康和孟姜换好了骑行服,跃跃欲试的,唯有冥魅站在一旁,晃着手里的狗尾草一脸百无聊赖。
她不会骑马,而此处又没有穷奇。
“姐姐,不如我们教你呀?”安康语气很是诚恳,孟姜却笑得十分促狭。
“要教也是崔大人教嘛,你不要这么没眼色好不好。”
转身朝后面看了看,男人正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过来,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便骑着马先走一步了。
“我不想学,我学不会。”摊了摊手,冥魅未等他说话就耍起无赖来,“我坐在上面总觉得不稳当,反正我是神仙,不会骑也没关系的。”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崔钰忍着笑点头,“我知道,你怕高。”
她可以驾风御龙,也可以直上云霄,可一旦不能使用术法的时候,冥魅连爬个梯子都会吓得摔下来。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冥魅以为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哪怕是冥彻都被她瞒得死死的,只当她是懒散惯了,自她第一次学骑马时摔了一下之后,便再没逼着她学过。
“上次送你回宫的时候,你抱我抱得特别紧,心也跳得特别快”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男人眉眼里盛满笑意,他的魅儿有什么软肋,他简直一清二楚,“你是不是不知道太极宫的宫墙有多高?”
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冥魅嗫着唇不说话。她看他平时点点脚尖便上去了,哪里知道真翻起来竟然这么可怕,吓得自己当时就后悔了,恨不得马上回到崔府,等天亮了去找李淳风才好。
“那你还逼我学”
“你不想打猎么?还是要去和那几位娘娘说说话?”挑眉看了看她,又看看坐在远处的一众妃嫔,崔钰脸上似笑非笑的。
“那你可不许撒手哦!”咬了咬牙,冥魅最终选择了前者。林子里的空气那么新鲜,她才不要留在这儿看着韦贵妃和徐婕妤尔虞我诈。
“不会。”扶着她坐了上去,崔钰随即也翻身上马,坐到了她身后,“这样就不怕掉下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共乘一骑,画面着实有些暧昧。太宗见状也是一愣,随即用手指了指崔钰,无奈地笑了笑。
继而,在场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冥魅知晓那笑声里并无恶意,可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拽着马缰绳调转好方向,崔钰夹了下马肚子,便带着她朝密林深处行去。
“父皇为什么突然要来打猎?”林中幽静,旁人只顾追捕猎物,他们两个人便落下了。
“好像是徐婕妤胃口不好,吃什么都没味道,陛下便想打点野味给她。”
“父皇倒是会心疼人。”
“你呢,你想吃什么?”
“想吃安四娘做的面,古董羹,还想吃莲子汤,菱角要剥好皮喂到我嘴里。”冥魅转过头看着他,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崔钰连她身上淡淡的脂粉气都闻得到。
“姐姐,快帮我拦住那只兔子!”眼看他的吻就要落下来了,却被远处安康的声音打断了。
男人即刻收回神思,驾着马堵住了那猎物的去路,可女子的箭却射偏了。几个人惋惜的空档,倒叫那野兔寻了个空子,逃了出去。
“哎呀哎呀,别叫它跑了。”
话音刚落,左手边便飞出一支箭,直接将那兔子射死了。
几个人朝那边看去,却见阴柔一脸得意地驾着马走过来,扬了扬下巴道,“这个就让给公主吧。”
不屑地哼了一声,安康一口回绝了,“你打来的自己留着就是了。”
“我可是诚心讨好公主的,免得公主日后得了独孤大人,还心心念念着别的。”言毕,阴柔便拽着马缰绳离去了,只留下那只可怜的兔子,和气得发抖的安康。
“我念着别的?我若是念着,哪还有她什么事!”几个人被她搅得没了兴致,只好一同往外面走去,快回到营地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箭擦过安康的马屁股,射在了一旁的树上。
受惊的马儿嘶鸣一声,拼命朝外面跑去,险些将坐在马上的人甩下来。
眼瞧着一人一马就要冲出去了,到时候安康受伤事小,万一吓着怀有身孕的徐惠,那便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