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之后,皇家仪仗又浩浩荡荡回到了太极宫。
冥魅与崔钰大婚将至,不止南薰殿,连承欢殿也忙碌起来,毕竟是长孙皇后过世后的第一桩喜事,韦氏不敢懈怠,生怕出半点差错。
孟姜和安康也往冥魅寝宫跑得更勤了,姐妹三人格外珍惜这最后在一起的几天,只恨不得同吃同睡才好。
“你才回宫两年,又要走了。之前有安康陪我,可是过不了多久,这丫头也要出嫁了呢。”孟姜已经哭了好几次了,虽说宫里姐妹众多,可是能说上话的也不过她们俩,所以自己是从心里舍不得。
安康见她说着说着眼圈儿又红了,忍不住劝道,“欸,又不是去和亲,我们就在长安城里,平日里年啊节啊的,肯定还会进宫请安的。”
“再说了,用不了一年,你就可以议亲了,到时候嫁出来,咱们就又在一起了。”
她不知道孟姜心有所属,若是真的“嫁”了,可能这一世便再不会与她相见了。
想到这儿,小姑娘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吸着鼻子嗔道,“都嫁人了,哪那么自在,你家那个独孤谋一看就不好说话,会让你跑出来跟我们玩儿么?还有崔大人,他和姐姐怕是腻也要腻死了呢。”
几个人正说着,一个小丫鬟忽然跑进来跪在地上道,“三位主子不好了,徐婕妤小产了。”
皱了皱眉,冥魅放下手里的茶盏与孟姜相视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怎么好端端的会小产呢,太医不是说了,徐婕妤胎像很稳么?”
“奴婢也不知道,贵妃娘娘已经过去看了,娘娘只叫奴婢给三位公主传个话儿,说婕妤宫中血气重,叫公主们好生在南薰殿待着,不要四处走动。”
闻言,冥魅心中了然。韦氏这是怕她们在这节骨眼儿上行差踏错,惹怒陛下。
“好了,你去回话吧,就说我们几个知道了,定不会惹事的。”
打发走了那个宫婢,孟姜叹口气,“徐婕妤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怜她腹中的孩子,也被拖累了。”
见安康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解释着,“行宫里苑宝林承宠之后,徐婕妤就坐不住了,先是说自己没胃口,引得父皇到合欢殿探望,这才有了春猎。”
再之后,徐惠几乎变本加厉,完全不顾及自己有孕,日日都将太宗留在自己殿中。
“从行宫到太极宫,咱们这位婕妤没一夜闲着,你说,能不滑胎么?”
“所以,有孕的时候不可以同房,对么?”岁岁托着腮一脸认真。
使劲戳了她一下,孟姜几乎被气笑了,“你这丫头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干嘛,我就是问一下嘛,郭姑姑也没说过这个呀。”红着脸揉了揉脑门,小姑娘委屈地埋怨。
冥魅听着她们两人说说笑笑的,复又陷入了沉思,当年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有的身孕,只是小日子没有如期而至,珃儿问了她一句,自己这才反应过来。
恰好崔钰那几日都不在府中,她便一直没说。
待他回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这当中两人也同房过数次,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了伤这才导致没了孩子的,可现在听孟姜一说,忽然又不确定了。
或许若是她早一点告诉他,依着男人比她谨慎百倍的性格,他们的孩子就不会出事。
“姐姐?”见她呆愣愣地不说话,安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冥魅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我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深宫寂寥,而太宗的寿数只余十载,徐惠还这么年轻,没有孩子,将来一个人的日子又该怎么熬呢?
含香殿内,满头珠翠的妇人看着床上女子虚弱的面庞,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一早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膳食出了什么问题么?如意,去查一查,婕妤最近都吃了什么,”转而指了指殿中一众宫婢,“若叫本宫查出来你们侍奉不周,你们余生便在掖庭里待着吧。”
众人闻言吓得全都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嘴里求着,“贵妃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呐。”
“娘娘,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几个一向小心谨慎,断不会害主子的。”站在徐惠身边的女子福了福身子,替大家求情。
韦氏坐在一侧,按着晴明穴叹了口气,“灵妡,你是婕妤贴身的侍女,你来说,不是因为吃食,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小丫头嗫着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是因为侍寝过度吧。
一来这雨露恩宠是她家小姐自己求的,二来再怎么怪也不能怪到陛下头上。这回这亏她们只能自己咽了,怨不得旁人。
“回娘娘的话,小姐身子素来羸弱,行宫舟车劳顿,怕是累着了,这才”
咬了咬牙,灵妡只能勉强找了个由头。
“此去行宫也是为了给婕妤和她腹中的孩子祈福,不然陛下何苦着人劳心劳力地安排呢。再者,本宫听说上巳节那日,观云楼还准备了烟花驱邪,婕妤也去看了,哎,到底是这孩子福薄,这样都没能留住呢。”
“罢了,你们好生伺候着,陛下说了,下朝之后便来探望婕妤。你叫你家主子好好养着,毕竟她还年轻。”
“如意,将库房里的补品拿一下来给婕妤,这小月子也马虎不得,不然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韦氏便带着人离开了。
待众人走后,一直躺在床上昏睡着的徐惠忽然睁开了眼睛,女子面色苍白,眼角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吓得妡灵赶忙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小姐,你醒了?”
“灵妡,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听她说这些风凉话。”
听着也落了泪,摇摇头安慰,“小姐别想这么多了,咱们好生养着就是了。纵使她的话不好听,可有一点总是没错的,您还年轻”
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她一个人年轻有什么用呢,毕竟太宗已经不年轻了。
如若不然,也不至于要用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