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二年1543年3月30日凌晨,京都壬生寺以西的粮仓边。
三好政长之子,前世鼎鼎大名的三好三人众之一的三好政康,此刻正带着三好分家的部队埋伏在各个街巷的建筑物内,抢占了附近所有的关键碍口和险要之处,就等着三好长庆自投罗网。虽然人数有限,但三好政康也没有很担心——反正按照松永久秀泄露的计划, 粮仓这边只是佯攻。
寅时六刻,借着朦胧的光线和京都街巷里零星的灯光,三好政康发现了内藤备正沿着新川边的街道一路向南杀来,兵锋直指粮仓所在。
然而当攻势开始时,三好政康却再也轻松不起来了,回荡在脑中的只剩下那句谚语——“虎率领的羊群可以击败羊率领的虎群。”
“大人,新街口拦不住了!”
“大人,右边的屋敷全被占了,他们上二楼了!”
“大人, 侧后方的街区有人放火,我们这里是下风口啊!”
“大人小心,有箭!”
败报雪片般地飞来,从不以善战为名的内藤备,在三好长庆的带领下,却轻而易举地把三好分家的精兵们打得落花流水,从粮仓外的街区里被一股脑地赶了出去。
“我去了,这真的是佯攻吗?”三好政康此刻满脑子空白,心底里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父亲的决定,“这三好长庆如此英武,定能带领三好一族重回鼎盛,父亲又为何要和他作对?岂不是把三好家家业白白葬送于内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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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八刻,安乐寺。
“鸭川以西可以观察到零星火起,还有打斗声,三好筑前已经动手了,错不了了。而且也看到大莲寺的方向有部队打着火把往粮仓方向去了,应该是木泽长政派去的援军。”武田晴信豪放地踏在一处屋敷房顶的瓦片上, 瞭望完了西边的局势, 随后便潇洒地反身跳下屋檐,对今川义元道:“那就按照计划行事。”
“没问题。”今川义元同样是整装待发,“我们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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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二刻,大莲寺东北的平安神宫骤然腾起几簇火焰,火舌在寂静的夜里不断蔓延,很快攀上了墙垣。
“着火啦!着火啦!神宫失火了,快来人啊!”神宫的神官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够呛,赶忙试图打水救火——却发现水井已经不知何时被人提前堵住了。慌乱的神官们只好跑上大街,四处呼救。在深夜里被吵醒的百姓纷纷起床观察局面,有的人喊醒了家里人就要带着细软避难,有的人立刻提起水桶来帮忙,还有心大的人直接转头又回去睡下了。
动乱不断升级,很快就波及到了一里外的大莲寺。在卯时四刻,陆陆续续有大莲寺里的木泽家主军和细川军的士兵赶来救火。他们没来得及披甲,便拎着水桶、提着水盆向大莲寺跑去——谁曾想到街道两旁的小巷里却忽然杀出数十伏兵,将手无寸铁的他们毫无防备地砍倒在地,顿时引起了大片混乱。
“杀人啦!”
“杀人啦!”
百姓们目睹了突如其来的大规模械斗和飞溅的鲜血,吓得把救火用的水桶和扫把扔的满地都是,四散奔逃。而正要去救火的木泽军和细川军突然遇敌, 也是狼狈不堪地向后逃去,想要回大莲寺拿武器再战,却被混乱的百姓给冲散了队形,溃散在了大街上。
“呼,干得不错。”武田晴信一边借着月光打量着刀上的鲜血,一边看了眼街道上横七八竖的尸体们——有的是来救火的士兵,被武田家的人砍死;还有些是来帮忙救火的百姓,估计是在逃亡过程中自相践踏推搡而死。
“幸好五郎不在,不然又要念叨我滥杀无辜。”武田晴信自嘲地笑了声,同时定睛向西南看去——果然,在发现敌袭后,大批木泽军和细川军浩浩荡荡地向平安神宫杀来,势要剿灭这些杀人放火的凶手。
“诱敌成功,接下来就看今川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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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虎千代不要做得太过火了……”此时,暗中潜行到大莲寺东南的今川义元正在一处无人酒家的二楼瞭望着平安神宫方向的动静——看到那里已经“热火朝天”,不由得担心起来。
“就是要过火才好,不过火怎么把人引走?”太原雪斋倒是在一旁云淡风轻,即使要执行这种战斗任务,他也没有穿阵羽织,而是一如既往地袈裟打扮,“木泽长政手上兵力那么多,为人又谨慎,即使粮仓那边打起来了,也未必会把所有人都派去。必须要让武田殿下大闹一场,方能真的把他的部队引走,我们才能有机会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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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的大莲寺内,还好整以暇地埋伏着近3000大军。木泽长政端坐于佛塔顶楼的窗口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粮仓和平安神宫方向的动静。
“一次诱敌不够,还在平安神宫来了第二次调虎离山啊。”木泽长政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自己的戎装,同时将武士刀缓缓抽出刀鞘半截,满意地让刀面反射的月光映入眼帘,“但反正,你们的目标还是这大莲寺,还是我本人啊。武田家和今川家的使团也好,三好长庆的内藤备也好,无论你们用了怎样花里胡哨的计谋,无论你们怎样声东击西地躲猫猫,最后不还是要来大莲寺吗?不杀了我,你们永远没有翻盘的余地。”
“那我就偏不动,就要在这大莲寺里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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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五刻,壬生寺以西的粮仓边。
经过一番大战,三好长庆已经带着内藤备把三好政康的人从粮仓周围击退,获得了粮仓的控制权。三好长庆也没有多做耽搁,保证周围警戒后,就指挥着内藤备的辅兵用带来的运输工具开始从粮仓里搬运粮草。
“每一辆车都要填满,每一个扁担都要装满!”内藤宗盛站在粮仓的一处小米堆上,对着辅兵们不住地大呼小叫,整个粮仓像蜂巢一样忙碌,疯狂地将粮食搜刮装运。
“弹正,你猜猜木泽长政现在在干什么呢?”三好长庆靠在粮仓的门口,双手抱胸,胜券在握地冷笑道。
“回主子,木泽长政肯定乖乖地率领大军等在大莲寺里,守株待兔呢。”松永久秀干笑了两声,脸上的刀疤都仿佛乐开了花。
“说真的,你就没有动心吗?”三好长庆忽然转过身来,面带和善的微笑看向松永久秀,“木泽长政写给你的劝降书,我可是读过了。那家伙,收买人的时候可真是不手软啊。你一个小小的三好家的右笔文书,他就愿意花半个大和来收买你,还要把信贵山城封给你。那不是你心心念念好久的城吗?”
“哈哈,主子说笑了,在下若是有异心,又怎会在收信的第一时间就把信笺上缴给您,事后还按照您的吩咐,用诈降反间计去诓骗那木泽长政呢?”松永久秀连忙陪着笑脸为自己辩白道:“现在木泽长政不就以为我们的目的是去袭击他本人吗?这不是上当了嘛。他按兵不动保护自己,才给了我们劫粮回丹波的机会啊!”
“谁知道你现在是在骗谁呢,弹正?说不定,放任我截粮也是木泽长政计划的一部分啊。”三好长庆挑了挑眉毛,随后便上前一步,逼视着躬身的松永久秀道:“所以说,木泽长政怎么会知道你想要的是信贵山城呢?此事,除了我以外,你不是说你从未和外人提及过吗?嗯?而且,三好家的官方文书可从来不会出现你啊,你不是什么都要躲在幕后的吗?那在外人眼里,你松永弹正应该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木泽长政又怎么会专门来寝反你呢?”
“这…在下就不知了,可能那木泽长政真的神通广大吧。就像在下即使已经努力隐姓埋名,还不是被雪斋大师认出?”松永久秀的鬓发间瞬间沁出汗水来,努力为自己辩白道:“但在下也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还请主子相信在下对三好家的一片赤诚!”
“哈哈,这不重要,你对三好家忠诚也好,不忠诚也罢,该用你的时候我还是会用你,为了你的才华,哪怕忍受一些遭背叛的风险也无妨。不该用你的时候,我肯定会杀你,哪怕你对三好家忠心耿耿也一样。”三好长庆却是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弹正啊,好自为之吧。”
“谢主子!”松永久秀罕见地有些狼狈,只得向三好长庆鞠躬致谢,同时开口道:“那今川家那里,需不需要派人去提醒一下他们,不要再去袭击大莲寺了。毕竟大莲寺里肯定留有重兵,一旦袭击就是有去无回。”
“管他们干什么?三好家为什么要在乎远在天边的今川家和武田家的安危?”三好长庆歪了歪脑袋,理所当然地答道,“棋子就是棋子,互相利用罢了,我们都想除掉木泽长政,这一点一致,但我们可没有保护彼此的义务和理由啊。倒不如说,我还希望他们去袭击一下,把弹正你的诈降演得逼真一点,多迷惑木泽长政一会儿,好让我们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啊。那把的雪斋大师同样也不是善类,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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