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一声厉喝,让候在殿外的萧风浅和周齐海等人全齐刷刷看向殿门。
就连对周遭一切总是浑不在意的杜武,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鲁国公在殿内,直观看到萧风奕弹坐而起,瞪眼怒斥顾露晚,更是直接惊呆了。
作为大魏开国元老,鲁国公算是看着萧风奕长大的,知他自小谦逊有礼,喜怒自持。
就算登基为帝,也以温厚开明治国,哪曾有过这般失仪的举动。
跪着的鲁国公俯身低头,不敢直视天威。
而捅了马蜂窝,惹得龙颜大怒的顾露晚,反直挺着背,微扬起下巴,直对上萧风奕愤怒的目光,半点不惧。
顾露晚此刻的内心悲痛,又愤怒。
放任萧风奕将事情就此揭过,她做不到。
顾露晚自重生那刻便知,占着顾露景的身躯复生,要向顾露景的所亲所爱复仇,必不会容易。
她不清楚萧风奕与靖宁侯这对夫妇,究竟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连沈氏有能力操纵鲁国公,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沈氏必须死。
她不在意替顾露景背下曾与人私奔的名声。
但她不能再眼看着铮铮铁骨,为黎民苍生撒热血的将士,成为权利斗争下的牺牲品。
“陛下若不信臣妾清白,大可收回皇后宝册,只请陛下收回宝册后,放臣妾去北境找家兄,臣妾愿自此为陛下吃斋念佛,永不再嫁。”
萧风奕怒不可恶,“你在威胁朕?”
顾露晚原地跪下,叠手贴额,俯地一拜,“臣妾不敢。”
一拜起身,顾露晚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只将后背绷得不能再直。
“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臣妾不服。”字字铿锵。
“好,好一个不服。”
如今中原三分天下,大魏的北部更是有北汗虎视眈眈。
除此之外,大魏还内有文臣弄权,外有武将居功。
萧风奕这皇位坐的并不安稳,被顾露晚这一气,都顾不得鲁国公还在场。
“皇后记忆残缺,凭何敢如此辩白?”
现在的顾露晚,是重生后的顾露晞,除了占了顾露景这副躯体,她并没有顾露景的记忆。
“妾对君心,天地可鉴。”
萧风奕的怒火,并没有因这真情吐露而熄灭,反像是忍耐到了极点。
“你既要查,朕便允你,只是若查证属实,这后宫之主,你怕是再坐不得。”
深陷丧子之痛的鲁国公,看着帝后矛盾激化,反倒转而忧心起萧风奕的处境来,直磕头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
顾露晚看着现下都还忠心耿耿,一心只有江山社稷的鲁国公,心下绞痛,面上却不得不强撑无事。
“鲁公,当真不想为令子讨回一个公道,查清他究竟因何丧生吗?”
鲁国公敢倾尽所有刺杀顾露晚,便是查证后认定顾露晚是害死他次子的凶手。
只因被朝堂局势所困,他不敢将此事闹到御前,让萧风奕夹在他与北境军中间两难,才行暗杀之事。
这样就算顾露晚死了,北境有怨言,但只要萧风奕再立一个顾家女,便可防止北境与其离心。
可被顾露晚这一问,鲁国公愣住了。
那直勾勾看着他的杏眼,太过澄澈坚定,那挺直的背,似无物可令它弯折。
鲁国公不语,他既后悔将事闹到这不可收拾的地步,也终是不忍他那化为白骨的次子,死得不明不白。
他只是一个失独的耄耋老人,一心为大魏,从没做错什么,但此刻他因他生起的犹豫、私心,羞愧的垂下了头。
最后,因顾露晚要插手,鲁国公被押去了掖庭狱,帝后也不欢而散。
顾露晚回承恩宫后,骂退了所有宫女,拿着刑部旧档研读,作出专心学习的模样。
人在历经大难的时候,心性多少会有所改变。
原先顾露晚怕操之过急,引人猜忌,所以哪怕性命再三受到威胁,她都没有贸然作出改变,行事作风尽量贴近顾露景。
但这次地安街遇刺,她开始就咬定华宁夫人所为,查出背后是鲁国公,对她算是一大打击,再面对诬陷和萧风奕的不信任。
借此大彻大悟、脱胎换骨,也未尝不可。
议政殿内,萧风奕怒气未消,但已能控制,只是听到周齐海又来禀报顾露晚发落了近前宫女,免不得又面沉如铁。
“你说你,能做成什么?”
原本见斐然救驾有功,在顾露晚面前也能讨到好,她又有个姐姐在宫中当差,算可拿捏利用之人。
萧风奕便打算培养斐然一番,将其放到顾露晚身边,监视顾露晚的一举一动。
只怪那日仓促,未来得及核实,便向顾露晚提携斐然,事后经过查证,才知斐然的姐姐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早在月余前病逝了。
周齐海点头哈腰,“陛下,斐然刚入宫,并不知其姐亡故的消息,并非不能拿此作文章。”
萧风奕现在只要想到顾露晚就头疼,便道,“朕今后不想再听到,近前宫女惹恼皇后被发落的话。”
周齐海点头忙应“是”,保证这次一定万无一失。
萧风奕面色稍缓,“那她现在在做什么?”
周齐海答道,“皇后叫人调取了历年刑部的失踪案,这会应是在看卷宗。”
萧风奕失笑,扬手将周齐海打发了出去。
殿内除了坐在宝座上的他,便只余埋头立在右侧的杜武。
萧风奕转头看向杜武,“鲁国公那次子死了已有四年,怕是不好查,你可有把握能翻出点什么?”
气归气,真要以皇后失德为由废后,北境可不一定会认。
杜武显然分心在想什么,一时竟没回应,萧风奕加重语气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萧风奕将问题又问了一遍。
杜武答道,“但凡人为,必会留下痕迹。”
“你既有把握,刚分心在想什么?”萧风奕问道,问完不等回答,又说了一句,“可不要拿话搪塞朕,朕如今能全心信任的,只有你了。”
杜武知道无法阻止萧风浅再接触此案,挑起眼帘望向萧风奕,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皇后究竟有何能耐,能引得陛下失了方寸?”
在他心里,能引萧风奕失控的,只有一人。
萧风奕目光转向顾露晚方站的位置,适才有那么一刻,他从顾露晚身上,见到了那人的影子。
而那人,从未如此待过他。
“去听竹堂走走。”